許一昊忽然笑了。他本來正在開啟車門,現在站住了,對著站在車子另一邊的她微笑。那笑意彷彿是光亮先是從眼底溢位來,然後再蔓延到嘴角,他的表情看起來如此的溫柔,&ldo;不是這麼回事啊。蘇措,能認識你,我永遠不會後悔。只是那個時候,還是太年輕了,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我一廂情願地認為,江為止的存在,對我來說,是一個諷刺,我不能接受自己只是另一個人的影子。&rdo;&ldo;你不是他的影子,&rdo;蘇措苦澀地開口,&ldo;不是,真的不是。&rdo;&ldo;我知道不是,&rdo;許一昊笑了兩聲,&ldo;我是他的哥哥,對嗎?&rdo;彷彿炸彈在耳邊炸開,蘇措耳中轟然一響。她仰頭看他,鎮定地說:&ldo;你知道了?&rdo;&ldo;你不是比我更早知道?&rdo;許一昊面沉如水,&ldo;我找人查過江為止,人總不會無緣無故相似。我問過我爸,他的確認識江為止的母親。我跟他吵了一架,我不願意回國,所以那年,他讓你給我打電話。&rdo;蘇措苦澀地開口:&ldo;不要怪許校長,都是當年一次醉酒後的錯誤,也是那個時代的錯誤。回國後江伯母就跟他斷了聯絡,他不知情的。何況,為止也不是不幸福,他有很好的父母。&rdo;&ldo;江為止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嗎?&rdo;&ldo;知道,他很聰明,&rdo;蘇措說,&ldo;但不知道是他的哥哥是你,不然,他一定很高興。&rdo;許一昊別開目光,看著如墨的天,&ldo;你知道嗎,有時我想,如果還會再有一次機會就好了。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rdo;蘇措呆呆看著他,徹底失語。凝視著他的車子消失在夜色中,她一步一步地回到宿舍,一邊下那盤還未完成的圍棋,一邊想著他的話。等到她終於因為睏倦打算去睡的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蘇措立刻摁了接聽鍵。陳子嘉聲音略帶詫異,但是聽起來愉快之極:&ldo;我試探地打電話過來,想不到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是不是在想我?&rdo;電話那頭熱鬧之極,似乎有人在歌唱,有人在喧譁。蘇措笑盈盈,&ldo;你那裡好熱鬧,在什麼地方?會議昨天結束了吧。&rdo;&ldo;今天晚上的飛機,我現在在佛羅倫薩,大街上到處都是遊人和鴿子。&rdo;&ldo;有沒有看到美女?&rdo;蘇措撇嘴。&ldo;沒有看到誰比你還美,&rdo;陳子嘉笑了幾聲,堅持不懈地問,&ldo;阿措,有沒有想我。&rdo;蘇措不理他,拿別的話去搪塞:&ldo;你先告訴我你去義大利做什麼?&rdo;&ldo;我記得,是我先問你的,&rdo;陳子嘉的聲音透著無奈,但最後卻先笑起來,&ldo;準備買東西,買的什麼回來你就知道了。好了,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rdo;復得(4)咬咬牙,蘇措就是不肯說:&ldo;回來再告訴你。&rdo;掛上電話後想象陳子嘉的表情,蘇措不由得暗暗笑了。本來以為能睡個好覺,可那晚她詭異地沒有睡好,總是奇怪地醒過來。起初她以為自己是給熱醒的,第三次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是,外面正在下雨,雨滴輕輕拍打著樹葉,夜晚的風鑽進屋子,不知道多涼爽。第二天她精神不濟地上班,總覺得眼角在跳。同事們都詫異地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同情地說:&ldo;小蘇啊,沒睡好?&rdo;蘇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到中午吃飯時都心神不寧。食堂裡有電視,大家都是習慣了邊看邊說話,她頭一次沒有跟大家一起聊天。起初的話題是什麼她沒有細聽,只知道後來討論的是天體物理中的背景輻射問題,聽著聽著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恰好瞥到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新聞,是關於飛機失事的報道,起初她沒有在意,可是在聽到從義大利起飛回國那幾個字一瞬間渾身都凝成了冰。她霍一下站起來,死死盯著電視螢幕,隱隱約約聽到電視裡的那個聲音在說,恐怖分子劫機,飛機墜毀,傷亡人數未知。因為太緊張她怎麼也想不起陳子嘉的電話號碼,她轉身跑回實驗室。天光昏暗不清,她半點看不清腳下的路,上樓的時候眼前一片模糊,臺階開始扭曲抖動,她一腳深一腳淺,彷彿踩著棉花朝前前進。實驗室沒有人,她的包就放在桌上。她剋制住雙手的顫抖,才勉強拿出了手機,調出陳子嘉的號碼。隨後柔美的女聲提示使用者關機的答覆,然後就轉到了留言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