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不知道,幾乎在他提到&ldo;心軟&rdo;這個詞時,阿悠的眼中,重新恢復了清明。是啊……心軟……阿悠垂下眼淚,幾滴淚珠順著她睫毛輕扇的動作墜落下來,瞬間在懷中人影的肩上,暈開了幾個小小的溼印。&ldo;真正心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阿然。&rdo;是的,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曾經在日光和美的街頭,肆無忌憚地說過這樣的話。也許現在再聽來會覺得很可笑。然而,奇異的是,直到此刻,她都不覺得自己曾說過的話是錯誤的。他有罪嗎?是的,起碼在正常人的眼中是,他不斷殺人,殺死她的同類。他罪無可恕嗎?……不是,他只是想活下去。她不知道仙人究竟該是怎樣,但阿然,比起仙人,太過像人了。讓一個像人的仙人去殺人,只為以這種不名譽的方式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她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想必……不會好受吧?然而,他又是那麼驕傲,仙人的特質也許在這點體現無疑。就算明知道自己所作所為並非正道,他恐怕也只會一笑,道&ldo;我何錯之有?&rdo;。多麼複雜,多麼矛盾,又多麼……可悲。阿悠知道,她若同情他,必然是對他的侮辱。然而……為什麼她的心口會那麼疼痛呢?斥責他嗎?不,她做不到。背棄他嗎?不,她做不到。離開他嗎?不,她做不到。那麼,所剩餘的道路唯有一條,這也是所有橫在她面前的道路中,她最想踏上的一條。哪怕理智告訴她‐‐&ldo;那是不正確的&rdo;,心卻已經朝那個方向飄去。阿悠痛苦地閉上雙眼,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罪惡所在。突然穿越而來,她在短暫的時間內失去一切,一無所有,孤身一人,毫無歸屬,而後,她遇到了他。他需要她,沒有她他會死,她的存在是必要的,是不可或缺的,這個世界需要她需要她需要她,她並不是多餘的那一個‐‐她來到這裡,是有意義的。也許那樣的想法並不正確甚至有些偏執,但阿悠的的確確從其中獲得了存在的意義。之後的十五年間,她一直抱著這樣的信念活著,回過神時,它已經變成了下意識的可怕的習慣,想要改正,卻又無從改起。如果最初沒有遇到還是個嬰兒的小小的他,她掙扎猶豫彷徨後,必然也是可以活下來的,只是過程要更艱辛一些,現在,也許已經嫁人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吧?阿悠說不上哪種生活要更好,然而,她卻清楚地知道,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必然會選擇將他抱起。如果沒有遇見他,一切都會不一樣。然而她就偏偏遇到了。如果沒有抱起他,一切都會不一樣。然而她就偏偏抱起了。如果沒有養大他,一切都會不一樣。然而她就偏偏養大了。這一養就是十五年,對於凡人來說,一生又有幾個十五年呢?如果說世上有千千萬萬種緣分,這也許就當真是……孽緣,然而,她又有什麼法子?更何況,就算是孽緣,她也沒有絲毫後悔之心。她真真切切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然而,阿然卻比這世上任何一人都要重要。矛盾嗎?不,並不矛盾。只要還是人,只要還有一顆心,就無法平等地去愛每一個人,就必然有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但如果,最重要的人做了你無法接受的事情呢?阿悠垂下眼眸,是的,她終於發現自己的罪惡所在。她比她自己所想的還要硬心腸。如此想來,阿然安慰她的話,是多麼地可笑啊。看,沒有人比她更冷漠,她是多麼過分的一個人。看,只要阿然活著,她甚至能對那無辜死去的生命視而不見。看,雖然手中還沒有沾上鮮血,她其實……已經踏出了那條絕不該踏出的線吧?但是,即使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令人作嘔的人,也依舊想留在阿然的身邊。然而……這樣真的是被允許的嗎?&ldo;阿然。&rdo;她開口,聲音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