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靈犀膽子比老鼠還小,平時連殺只雞都要做一宿的噩夢,更別提個大死人躺他面前了。可是靈犀不願去想腿疼,不願去想凍的都沒了知覺的全身,不願去想現下外面是怎樣的亂作一團,更不去願想……小滿……是不是還活著。所以剩下的,除了繼續昏迷,就只有帶著這個人,然後離開這了。摸了半晌,手上被颳了不少的口子,才摸到一尾衣角。是上好的料子,靈犀訝異,比李敗家在蘇錦坊訂的上等貨還要好,滑的像似一碰就化了。向著那人的方向挪啊挪的挪了過去。奇怪,這人的衣服竟然是乾的!他記得小滿下湖去撈他,自己溼的像個泥鰍一樣,怎麼他卻……而且……還是軟軟的……死人不都該硬了才挺屍的麼,就算泡在水裡久了,但也該一按一個大手印,而不是現在這麼……有彈性……!靈犀忍著不打顫,合手求了半天的老天爺才繼續去拉。果然是軟軟的。靈犀隔著衣料握著他的手,使勁把他扯過來,然後咬牙站起來,趁腳還沒有完全恢復知覺的時候走,要不一定疼的走不了了。人並不重,但對受傷的他來說,也夠嗆了,摔倒了幾次,終於背著他爬出了深坑。外面的天地,卻是萬籟俱寂,鴉雀無聲。所以在這般死寂的夜裡,山下那熏天的火光,才會顯得如此的詭異和驚悚。是李府別院的方向。透亮透亮的,彷彿將天都染成了一片紅。靈犀低著頭,那邊的焰色因為太遠映不到他的身邊,所以他只是低頭靜靜的看著腳下。看著腳下那一片暗紅。他想起小滿兒胸前開出的血花,他想起小滿兒認真的眼神。小葉子,我從來沒求過你……答應我照顧他,好好照顧……求你……小葉子,我從來沒求過你……小葉子,我從來沒求過你……他半晌慢慢抬起腿,將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一瘸一拐的向暗處走去…… 因為怕魯家的人追來,所以靈犀專挑難走沒路的小道。北安鎮很小,沒半刻就到了鎮外,一片連著一片的小山,多而且密。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終於看見前面有小小的炊煙和人家,抖著手敲了門。等了許久,才有人應門。&ldo;……誰啊?&rdo;是個老人。靈犀忙上前,&ldo;老伯,我們是途徑此處的商客,我與我家公子夜半趕路在山裡遇見了豺狼,受了些傷,可否借地休息幾天,養養傷?&rdo;老人家唉唉著點頭,忙讓進了屋。老人家的閨女剛剛嫁到了別城,閨女住的屋子還沒來及收拾,正巧便宜了靈犀。靈犀謝過他,將背上的人放在床褥上,累的一頭栽倒在他身邊,昏昏睡去。忽冷忽熱的醒來,似是已近黃昏。渾身痠軟的沒有一點力氣,小腿處更是沒了知覺。一回頭看見躺在自己身邊的人,已經沒有初時的那種害怕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從昨夜至此一直都無暇去關注他,一個沈溺湖底許久的人,會是什麼樣的……?靈犀憶起湖上幻影衣袂飄飄的身姿,很美很美。但畢竟自始至終都不見他面容,也許……已經被水泡的像個豬頭了?!猛地縮回手。也許不會吧,靈犀回想,揹他的時候也沒有聞見任何屍變的怪味。又探出去。但哪有人在湖底,影子還在湖面飄的,莫不是受了什麼冤屈的魂魄,死不甘願,找人索命?!縮回手,順帶身體也嚇得後移。可是小滿不會害他的吧,他不信面前這個人,也不該不信小滿兒的。對,不會的,不會的。止不住自個兒的好奇心,終於找到了一個說服的理由,慢慢的向前伸出手去,將小滿兒走時蒙在其臉上的外衣掀開了一個角。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柔軟的青絲像一匹上等的絲綢一般最先滑了出來,純粹的墨色,滑動間竟像潺潺的流水一般,清澈透亮。很長很長的發,一絲一絲散在被褥上。又像滌盪著的漣漪,鋪滿了整床。接著露出的是線條優美的顎骨,微微上揚的薄唇,秀氣筆直的鼻和輕闔著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