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脫下衣服覆蓋在了他幾乎赤裸的身體上。被觸碰到的時候陵尹竹本能的踢動掙扎,此時有一個遙遠的聲音貼附著他的耳朵說道,&ldo;是我……,沒事了。&rdo;不過一句短短的輕輕的話,用的是一貫冰涼淺淡的口氣。卻讓陵尹竹慢慢的靜止了下來。那人將他抱了起來,陵尹竹倚靠著他轉動著模糊的眼睛。他什麼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一片蒼白的雪色。剛才還圍繞著的那些讓他恐懼的人,此刻都不見了。陵尹竹不知道是自己已經失去了感官知覺,還是周圍真的如死一般寂靜。白色的雪,黑色的夜,糊成一片交織著打在陵尹竹脆弱的視網膜上。頭被壓在那人的胸口,不讓他四處轉動著去看。可在一步步離開之時,那摻雜在蒼茫灰黔中妖豔的滿地腥紅,依然灼痛了陵尹竹的視線!那些四處飛濺的,汩汩流動的,甚至像在雪上繪成點點潑墨一般的豔色。似乎還帶著溫熱。他害怕的閉上了眼睛……回到那已經有些熟悉的別墅,陵尹竹被放到了主臥室的床上。沐沈西一離開他,陵尹竹就抱著膝蓋蜷成了一團。他埋著頭,把整個頭臉都湮沒在了被褥中,好像這樣才稍稍覺得安全一些。沐沈西回來了,將他從床上拽了起來。&ldo;洗澡。&rdo;陵尹竹乖順的跟著他進了浴室,然後呆愕的坐在浴缸邊。沐沈西站了一會兒要來拉他的衣服,卻被猛然跳起的陵尹竹開啟了手。他瞪著眼睛看了他很久,好像才把面前的人認出來。&ldo;我自己……洗……&rdo;他囁嚅道。沐沈西儘管冷著臉,但還是很配合的出去了。陵尹竹其實根本就不太能動,渾身的硬傷不說,手腳已經凍的沒了知覺。不過走了一步,就在原地摔了一大跤。不過這點疼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和之前比起來,什麼……也不是。他就這樣趴伏在浴室的地上,冰涼的瓷磚貼近面板,竟然比自己的體溫還要來的熱。他一動未動了很久,才踉蹌著扶著洗手檯站了起來。披拂在身的衣服滑落了下來,顯露出裡面斑斑駁駁的身體,陵尹竹不敢去看鏡子,只低著頭望著地面,卻發現那地上的衣服遍佈了點點的血漬。陵尹竹三兩步的就向浴缸跑去,跌跌撞撞中踉蹌的沈入了水裡。滿溢的溫熱的水在浸沒僵冷的身體的一剎那,幾乎是帶著刺骨的疼痛。可陵尹竹覺得這樣的痛是他想要的,熱,應該還要熱,最好可以把他燒的熔化,從這世界上消失。他開始瘋狂的搓揉自己的面板,像是全身都被髒東西附著過一般的用力。還有嘴巴,還有頭臉,在如千萬只小蟲齧咬一樣的痠麻中,陵尹竹毫不顧惜身上還留著的青紫和破皮流血,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可以剝下一層皮來。最後,他脫力的沈入水中,在水裡睜大著眼睛望著一片朦朧。看著看著,他覺得有些累了,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需要休息,胸腹因為憋氣而悶痛著。於是,他緩慢的合上眼,很想就這樣睡去,猶疑著該不該再次醒來……沐沈西用力的將陵尹竹從水裡拖起來的時候,陵尹竹就被一大口水嗆得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沐沈西不管不顧的抽手拿了一條浴巾隨意的將他從上到下抹了一遍,就把人粗暴的從浴室揪了出來扔到了床上。陵尹竹渾身癱軟的歪倒在一邊,咳嗽停了,可雙眼卻是無神的。沐沈西爬上床去捏著他的下顎,在他的臉頰上輕輕的打了一巴掌。&ldo;看著我。&rdo;他說。陵尹竹呆滯的眼球許久才動了動,左右搖擺著對準了眼前的焦點。沐沈西也是剛洗完澡的樣子,垂下的髮絲上點點的水珠向下流動著,襯衫的襟口大開似乎沒來得及做什麼打理,此刻皺著漂亮的眉冰冷的俯視著自己。陵尹竹從他晶瑩剔透的眼眸中望見自己蒼白虛弱面無人色的倒影,像個鬼。沐沈西一字一句道,&ldo;今天這事,只要你不記得,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了。&rdo;他語氣平淡,沒做什麼起伏抑揚,可陵尹竹看著他幽深的眼睛,意識裡隱約的又浮現出方才看見的那滿地滿地的殷紅血色,緩緩的浸透進棉絮一般的積雪中,再一點點瀰漫在死寂的靜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