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慈子孝平日肅穆冷清的安樂殿今晚亮起了彩燈,大堂之中也擺滿了可口的佳餚,只是神色嚴肅站立在四周的衛士們沖淡了喜慶的戲份。蘇長卿有些期待地坐在榻上,不時看一眼門外,而魏明之則是一臉冷漠地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沒過多久,蘇重墨便帶著蘇寧遠一同走了進來。蘇寧遠許是有一段時間沒再見過威嚴冷酷的父親了,當他看到蘇長卿端坐在榻上之時,內心竟是生出了一絲怯意,小手也忍不住拉住了哥哥的袍子。&ldo;父皇,我與寧遠小弟來看您了。&rdo;蘇重墨倒是喜見蘇長卿今日這般精神,記得上一次他來探望對方時,蘇長卿還因為疲憊倦怠而躺在床上不願搭理自己。&ldo;好,好,你們來了就好,快坐為父身邊來。&rdo;蘇長卿欣慰地點了點頭,讓蘇重墨與蘇寧遠坐到了自己身邊來。蘇重墨見狀,急忙推了推自己的弟弟,將他送到了蘇長卿的身邊。蘇長卿低眼看了看這個和自己比較生分的小兒子,想了想,還是伸手將對方抱在了懷裡。&ldo;許久不見小遠,他長得倒是愈發精神了。&rdo;&ldo;父皇……&rdo;蘇寧遠被蘇長卿抱得很不自在,他記得自己的父皇是很難見得上一面的,即便見面,對方也少有如今日這般親切溫柔。蘇長卿也看出了蘇寧遠眼中與自己的生疏,他哈哈一笑,放下了被自己抱得渾身不自在的小兒子,卻對蘇重墨說道,&ldo;墨兒,你小時候父親可經常這樣抱你,你還記得嗎?&rdo;此時此刻,蘇長卿的冷厲鋒銳的眼中酷戾盡褪,卻剩下一抹慈愛。蘇重墨抬頭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既而沈默地低下了頭。他不會忘記蘇長卿對自己的好,這世間,對他最好的人也只有自己的父親。然而世事多變,誰也不會料到曾經相依為命的父子會淪落到今天這樣對立的局面裡來。這世間,終究許多事情是人心難以揣測的。小時候,一直過著苦日子的蘇重墨從來不知道,也不敢奢想,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這個帝國的太子,更不知道自己那身為軍奴的父親能成為這個帝國的帝王。當不可預料的現實陡然降臨之時,蘇重墨的身份也隨之改變,而改變的不僅是他的身份,還有他的內心所想。身在其位,當謀其職,身為這個帝國的太子與皇帝,他與父親之間除了父子之情,又多了一分君臣之情,更多了一分對窮苦百姓的憐憫之情,畢竟他曾生活在這個國家的最底層,他深深知道,殘暴的統治者會給人們帶來多大的不幸。然而正是他自己內心的變化,讓他不得不為了帝國的未來聽從太傅的正確教導,做出他認為對的舉措。這一舉,勢必傷害深愛自己的父親,然而,他又能如何選擇?正是因為他吃過苦中苦才知道一個國家若無一個仁慈善良的君主,對於百姓們來說,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戰亂已然傷害了這片土地這些百姓,他不希望自己的父親繼續傷害他們。&ldo;父皇,今日是您的壽誕,我敬您一杯。&rdo;蘇重墨舉起杯子,恭敬地對蘇長卿行了一個禮。蘇長卿撫著懷中的蘇寧遠,不由淡淡一笑,不知不覺,他的兩個兒子都開始疏遠他了。他舉起杯點了點頭,淺淺抿了一口,有些失落地將杯子慢慢放到了桌上。魏明之看出這父子二人之間氣氛不對,趕緊喚來舞姬令其起舞助興。看見漂亮的大姐姐們跳起了好看的舞蹈,蘇寧遠這才咯咯地笑了起來,他坐在蘇長卿懷裡,小手直接就抓了盤子里美食,被舞姬們那精彩絕倫的表演深深吸引住了。蘇長卿的注意完全沒在眼前的表演上,他不時看一眼坐在旁邊的蘇重墨,想對兒子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魏明之則跪坐在蘇長卿身邊替他斟酒夾菜,伺候對方的同時,也不時遞送過警告的目光。一曲歌罷,舞姬們紛紛欠身退了下去,安樂殿的大廳內又變得安靜了下來。蘇重墨又吃了幾口菜,心裡憋悶得厲害,他自知自己和父親之間已因為太多誤會而有了無法消弭的隔閡。蘇寧遠實在覺得這沈悶的地方陰森而可怖,卻又因為懼怕蘇長卿而不敢說要離開,只能可憐兮兮地將目光投向了代替父皇疼愛自己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