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白天的時候,徐長風須去衙門,我無所事事,在院子閒晃俄頃,見那頭小院安安靜靜,就走過去瞧了一瞧。樹下,只有珺兒一個人,那兩個她父親為她尋的大伴正站在邊上。“少君。”下人一喚,珺兒就轉過頭來,只看了我一眼,便又扭過頭去了,不知是在同誰置氣。我緩步走過去,俯下身來,看看她手裡的毽子,問她道:“為何不叫下人陪你一起玩?”過一小陣子,她方應我說:“不好玩。”她嘟噥道,“她們每個人都讓著我,又說,這不行、那不行的,我不跟她們玩兒了。”我看看那幾個大伴,心想她們這些下人也是難做。珺兒的性子要強,人也頗為好動,和其他那些閨閣養大的世家小姐相比,確實更像個男孩兒。這打毽子玩了好幾天,想是已經膩味了,可要乾點別的,卻又不被容許,自然要生悶氣了。我想了一想,就說:“能否借珺兒這毽子一用?”她猶豫一會兒,還是把毽子給了我。我將這雉毛毽子放在手裡掂量掂量:“看好了。”我退了幾步,將那毽子輕輕一拋,我一抬腿,用膝蓋頂開,緊跟著用鞋底接住。我連踢了幾下,那毽子都沒掉下來,珺兒還有幾個下人都瞧得目不轉睛,直到毽子回到我手裡。珺兒忙跳起來,跑到我眼前說:“我也要、我也要試試看!”“給。”我把毽子還給她。珺兒就學著我方才的動作,可是她還不太熟練,試了好幾次都沒踢中。我就耐心地教她這該怎麼玩,她學得倒也很快,沒一會兒就接到了一次。“我踢中了!我踢中了!”小姑娘樂不可支地拍著手,我便又和她說:“這毽子一個人踢不好玩,讓她們陪你一起玩,可好?”“嗯!”珺兒拿著毽子剛要跑向她們,可走幾步卻又跑回來,好似掙扎了一會兒,才走到我跟前說:“她們也不會玩,少君再過來,教一教咱們。”碧落剛要開口,我便笑著說了句“無妨”。我仔細想過,我對珺兒之所以心生親近,乃是出自於害她自幼便失去母親的愧疚,以及一種近似於同病相憐的憐惜。我自小不受寵,又不能同姨娘親近,就更能明白那種難受,加之,我若是不對珺兒好一些,也怕這徐府的下人日後會怠慢了這個小主子。那幾個午後,我每一天都會到小姐的院子裡來。起初,珺兒對我仍有些心結,後來慢慢地,也願意同和我親近一點。我從不奢望她將我視作親人,只要我所做的,對得起她、對得起自己就足矣。這一日, 碧玉用篦子為我梳髮,她這活兒使得極好,我也習慣用她。這時候,碧玉都會同我說起許多雜事兒,好給我解一解悶。“奴婢的家鄉在櫟陽,說是老家,其實奴婢也不是很記得了。當年鬧了糧荒,奴婢的爹孃弟弟都餓死了,奴婢就流浪到了鹹安,在慈幼堂裡待了一小陣子,後來被張總管給買了回來。”她口中的慈幼堂,又叫養生堂,是收養孤兒寡女的地方,在各地皆有設立,由地方官府管制。當她說到“這徐府裡大部分的下人都是這麼來的”這句話的時候,我心一動,不自覺地就脫口問道:“那陸管事……可還有個弟弟?”“——弟弟?”碧玉偏著腦袋仔細地想了想,說,“誒,奴婢在府邸裡幹了好幾年活兒了,只知道陸管事好像是張總管從老家那兒帶回來的孤子,從沒聽說過,他還有其他親人。”碧玉一句無心的話,於我心間,可謂是一石激起千浪。“少君?”碧玉喚了一喚我,我有些失神地道:“你先下去罷,我有些乏了。”“是。”她出去之後,此間便剩下我一人。我獨坐著,心中迷惘漸生,本來好似強壓在心底的東西,又在這時候傾倒而出——他為何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