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夫人顫顫地指著眼前這個青年,“你給我老實說,這件事你策劃了多久,嗯?!你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你給我說清楚!”任瀟洋噗哧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他深深地覺得眼前這個老女人如此愚蠢。“媽,我做的虧心事,和您比起來,實在是少太多了。”“你——!”任夫人衝上去,狠狠地拍打著任瀟洋。任瀟洋也不還手,他冰冷地看著繼母,等到任夫人打累的時候,方開口說:“媽,這樣吧,我也不是不留情的,三弟現在這樣緊急,我就給您兩天時間考慮,百分之五的股份,不算過分。當然,如果時候您覺得滿意,我會繼續跟您收取另外的百分之十。”任夫人怔怔看著眼前的青年。一瞬間,她竟覺得,她之前錯得太離譜了。她一直以為任瀟洋是個軟柿子,就和他的生母一樣,然而這一刻,她清楚地見識到了——任瀟洋體內留著的,是任家的血脈,無情無義這點,簡直是沒有半分遺漏。任夫人畢竟是個思想老舊的女人,她覺得這種人為方式甚至經過基因配種誕生的孩子,根本算不得是個人——那樣子太可怕了,她根本無法想象。“媽,您想清楚,要是三弟死了,您姑且能接收他的股份,但是之後,您還能依靠誰呢?筠雅?那個被愛衝昏頭的女兒?還是王家那幾個人?”“媽,其實您最疼的還是三弟,其實不只是您,我也覺得三弟底下一定有些什麼動作,爸爸當年走了之後,還留了什麼給三弟。只可惜三弟守得太緊,不過他要是這樣死了,那些東西,就全數作廢了。”任瀟洋機械地說著每一句話,最後,他扔下一句:“媽,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拿我的親孩子當籌碼,但是三弟要是這樣死了,我也討不到好,我們是各取所需,不是麼?”在任瀟洋走出房門的時候,任夫人終於坐倒在地,她看著矮案上的那份讓渡書,腦子裡閃過的東西太多了,最後卻是她的親兒子——三兒抓住她的手肘,痛苦地微睜著眼。霎那間,她想起了那個女人。那個唯唯諾諾的,懷著孩子,在角落含著淚,悄悄地看著她和定邦的可憐女人。作孽。這簡直是作孽——!她慢慢地吸了口氣,站了起來。她輸不起,作為一個母親,還有作為一個女人。她開啟那份資料,用一個晚上閱讀了所有細節。隔天,她找來了任瀟洋。他們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當天下午,她就去醫院探望親兒子。任瀟雲躺在病床上,他迅速地衰弱下來,已經神智不清了。任夫人坐在病床邊,緊緊握著兒子的手。她先是哭,然後笑,最後露出一絲詭譎的笑容。她摸著兒子凹瘦的臉盤,輕聲說——“三兒,你別怕,你有救啦……!”這個協議就這麼被秘密地定下了。而其中究竟有多少人知道,這又是怪難說的,至少,外界所看到的是——任家大少奶奶不足月就誕下一個健康的小男娃,也不知是不是真衝到喜了,任三爺不僅手術成功,且復原情勢大好,隔年就能出院了。此外,在這短短兩年之內,任家大少和任夫人感情日漸和諧,平時會議上也不見兩人針鋒相對,也許是家和萬事興,任氏企業發展到當年那個規模,可說是日理萬機。任三爺出院的時候,任夫人同任家大少親自去迎,母子相親、兄友弟恭的畫面,亦受外界所豔羨,引以為範。至於這其中有幾分真假,任瀟雲本人倒是無力去探討的了。任三爺雖說是個常年久病的人,然而,他心裡卻也是最討厭醫院這個地方的。他自年少就隱隱厭惡自己一身藥味,所以當年任大老爺從泰國帶回那些檀香時,那濃濃的香味生生地蓋過滿室的藥味,任三爺也總算是能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而那些檀香,一用就是個幾十年,任三爺也沒想過要撤下。這總比藥味好聞許多,也不會讓他自己覺著——他是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回到主宅的房裡,任三爺的心情是久違的愉悅,他吩咐溫景將窗戶全數開啟,彷彿想好好地曬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然而,任三爺的興致很快地就又降了下來,這天外頭起了風,熱風迎面吹拂過來,他不由得微微暈眩,站在窗邊晃了晃。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立馬就要往後昏倒一樣。這種認知讓任三爺的好心情盡數被破壞了。他幾乎是負氣地用力將窗簾給拉上,發出尖銳的聲響。溫景由後頭上來小心翼翼地攙扶,任三爺也滿心煩躁地拒了。那一刻他的心理又極度不舒服了,但是那又如何?他的身體甚至不容許他大發脾氣,一陣難受之後,他深覺疲憊地坐回床上,虛弱地靠坐在床頭,輕輕地喘息著。“三爺,該吃藥了。”任三爺偏著頭,抬起眼看了眼溫景遞過來的藥和水杯。他像是賭氣一樣地別過眼。但是過了半晌,他還是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了。他要想活下去就得吃藥。儘管,他也不太明白,他對生的執著是從何而來的。任三爺是在回來的好些天后,才知道原來同父異母的大哥已經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