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沈默地側過身,少年在走過的時候用力地撞上了自個兒的肩頭,他稍稍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發作。蘇陌從角落拿出了清潔工具,後方追上來的劉強鬼鬼祟祟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聲地挑眉說:“喂,‘老闆娘’盯上你了,別說哥們兒沒勸過你,好自為之。”蘇陌有些不明所以地擰了擰眉。“你不知道?”劉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正在對著鏡子撥弄頭髮的少年,夠著唇意有所指地笑笑說:“你以為還有誰能比你更大牌,兩三天才來露一次臉,連頭兒都要點頭哈腰的?我們都知道,他是老闆的……這個。”劉強暗暗地翹起了一根小指。“上次那批給小費很大方的ol不是點名要你送酒嗎?andy在後面都快把牙給咬碎了,嘖嘖……喂,你別急著走啊──”蘇陌將一個拖把塞到了同事手裡,徑自走在前方。夜幕完全籠罩的時候,通常就是店裡最忙碌的時刻。“三十四號桌,兩杯馬丁尼,還有一杯血腥瑪麗。”酒臺前方的調酒師將色彩繽紛的佳釀放在托盤裡。蘇陌端起了盤子,一路走下來仍舊收到了不少刻意投來的曖昧眼神,不論男女──也許是因為那漸漸成熟的五官展現出的一絲帥氣,亦或許是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和略顯淡漠的眼神帶來了不一般的魅力,總而言之,蘇陌在不知不覺之間聚集了連自己也還未發覺的人氣。“客人,這裡是你點的馬丁尼和血腥瑪麗。”“小梳子,過來姐姐這裡坐。”濃妝豔抹的女子大膽地拉著蘇陌往自己身邊湊近,從錢袋裡直接掏出了兩張百元大鈔,掃了一下同桌的其他人,笑眯眯地說:“姐姐剛才輸了兩把,小梳子幫我贏回來的話,這些加贏來的錢全部歸你,輸了歸我,好不好?”說罷同桌的友人都笑著起鬨,女子彷彿是有些醉了,身上的緊身衣敞開了一些,露出了大片香肩。“抱歉,我還有事情要做,下次有機會。”蘇陌賠笑地低頭,將女子掉在地上的黑色皮裘撿起來,不動聲色地蓋在那暴露出的雪膚上。女子握著酒杯多看了這個少年兩眼,復有揚起玩味的笑容,擺擺手對著眾人喊道:“別管他,我們繼續喝,今天不醉不歸,誰醒著算他的──”這座城市,有太多孤獨的人。蘇陌收拾著桌子,在音樂變換成柔美的音符時,舞臺的燈光也跟著柔和甜美起來。少年不由得抬起頭,往舞池瞧了過去。這時候只有幾對人在跳著慢舞,纏綿地緊挨著對方。在那動作優美的慢搖和旋轉之間,蘇陌彷彿瞧見了誰的影子──低頭順眉的神情、似有似無的笑靨、精緻得彷彿毫無瑕疵的側顏,而在那雙溫暖而有力的臂彎之中,朦朧之間又是誰的影子……?“蘇陌,幫我個忙。”同事喊了一聲。“哦,嗯。”少年難得露出了有些侷促的樣子。他沒有再看那令人迷醉的畫面,快速地將意識從模糊的幻影之中抽離。到臨近天亮的時候,廖無人煙的小巷子裡才出現少年的身影。他推著腳踏車,在雪地裡緩慢前進。蘇陌將腳踏車鎖在樓下,垂著雙目一步一步地踩上樓梯。一走進屋子裡,少年先是開啟房門往裡頭瞧。按照男人平日的作息來看,白長博這時候理當還沒醒過來的。蘇陌無聲地挪近,矮下身來小心地執起男人的手,另一隻手扯過了被子,將人給改得嚴嚴實實。少年有些出神地看著男人安穩的睡顏,帶著疲意的雙眸裡只有淡淡的微光。男人遭遇了鉅變,面目確實是不如過往那般丰神爽朗了,臉龐倒是越發顯得尖削起來,那雙丹鳳眼如今是安安分分閉著,雙唇卻是一如既往的薄涼。蘇陌幾乎沒辦法從這樣的相貌之中看出任何與自己相像的地方。如果他們有那麼一點相似之處,白長博對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冷漠……?少年垂著腦袋,忽地輕笑數聲。他自嘲似地輕搖著腦袋。蘇陌站起來,他走到客廳的一條舊沙發上躺下來──說是沙發也實在是抬舉了,不過到了這地步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少年蓋著毯子側躺著,慢慢蜷縮身體。現實沒有讓他有太多的時間感傷自己的遭遇和人生,再過幾個小時,他就要再去做另一份工作。生活裡還有許多必須煩惱的事情,男人的復建費用、也許還得請個正經的看護、一些瑣碎的吃穿用度,沒有一樣是不需要思索憂煩的。但是,也只有這樣真實的生活,才能讓他暫時忘卻曾經的那一刻,通入骨髓的滋味。睡意來襲的時候,少年無意識地伸了伸手,但是卻抓了個空。此時,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他已經熟悉了在睜眼的瞬間時映入眼簾的簡陋,事實上他很早就已經醒過來了,遠在那扇門開啟之前。白長博慢慢地扭轉脖子,看著那扇因為少年的疏忽而沒有關緊的房門。門縫隨著捲入的冷風忽大忽小,從這個方向,剛好能瞧見客廳的一張套椅上,那背對著自己的腦袋。那個眼神,看起來有些陌生。就像他從未見過這個少年。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眼傳來酸澀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