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懷好意的敵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蘇伊拉的山神還滿心想著自己的戀人,他摘下了百年盛開一次的水晶花,想用它來討好自己近日來悶悶不樂的愛人。當山神拿著花站起來的時候,寂冷的風卻吹了起來。山神聽見風的聲音說:“純真的神明啊,禰怎麼還待在此處呢,禰難不成沒聽到樹木和花草害怕的聲音嗎?”風兒轉瞬即逝,連神明都抓不住,山神皺起了眉頭。他環顧著蘇伊拉山,發現那些草木的精靈不知為何全都躲了起來,花精都待在花蕊裡,不願探出腦袋。他便開聲問它們:“我的子民,你們的神明在此,你們是在害怕些什麼?”精靈的光芒明明滅滅,卻沒有人敢跳出來說話。山神又問它們:“有什麼話是不可說的,難不成說了我會對你們發怒麼?”蘇伊拉山的精靈和它們的神明親近,它們從來沒有這麼緘默過。寒冷的風嗚嗚地吹拂著,樹的嫩葉飄落下來,但是它們卻什麼都不肯說,山神就發怒了:“那就不說了罷,我要下山去了!”神明剛踏出一步,藤蔓就爬了過來,捲住了山神的一隻腳。這些弱小的生靈何時這麼大膽過,居然敢攔住神明。風颳得更厲害了,聲音也變得悲傷起來:“神明啊,不是因為它們不敢說話,是禰不想聽見它們的聲音啊。禰的心已經被人類矇蔽了,眼裡除了他之外容不了一粒沙子。”蘇伊拉的山神聽到風兒說起他的愛人,心頭的困惑越來越重:“吹過大地的風啊,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那就把它明明白白地講出來——”風兒知道山神要大發雷霆了,就不再說話,宮殿裡的僕從們都瑟瑟發抖,那些精怪們都變成蛇的樣子,藏在了暗處裡,只有那最年長的蟒蛇冒著危險爬出來,在風中呼喊道:“我所侍奉的山神,風已經對禰提出了警告,那些精靈都不敢開口,是因為禰愛人類勝過它們了,既然禰不信的話,就用禰的眼睛親自看看罷。”山神就依蟒蛇的話,他大步走到宮殿前方的水池面前,如同鏡子一樣的水面漸漸地浮現出了畫面——林子裡隱蔽的一角,獵人和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站在一起。他們的長相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狼王的眉宇間充滿戾氣,連瞳孔都是深暗的顏色,他們剛剛才發生過爭吵,現在的氣氛嚴肅緊張。布魯都不忍心和他的兄長為敵,他勸他:“……庫馬爾,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搶掠其他的部落呢?我們將有限的食糧給馬匹和狼群,卻要老弱婦孺餓著肚子,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父親、兒子還有丈夫不斷送死,難道除了這樣做,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麼?”狼王不以為意地嗤笑:“我天真的弟弟,你怎麼突然就轉了性子,看樣子這裡的好日子已經抹去了你的血性,讓你變得貪生怕死。”布魯都說:“我沒有忘記過自己身上流的血,正因為如此,我愛惜每個同胞的性命甚於我自己的命。庫馬爾,輝煌已經過去了,我們一起回去罷,一起去尋找一條真正的活路,讓每個人都得以存活下來。”布魯都去抓他哥哥的手臂,被他的兄長甩去了,他看見狼王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還有血汙從衣袖透出來,驚訝地問:“你受傷了麼?”狼王的臉色難看極了,他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從來不會示弱,可見得是傷得很重。布魯都就去把他的袖子捲起來,一看就愣住了。那隻手臂上長滿了黑色的瘡口,流出惡臭的膿水,已經病入膏肓了。狼王知道瞞不住了,便說:“你如今知道了,我也不得不告訴你。布魯都,我的命不長了,不只是我,我們部落裡的氣數都盡了,半數以上的人都染上了怪病,我只帶了還有機會活命的人出來,剩下的都燒死了。”布魯都一聽,便痛心地落下淚來。狼王說:“我們已經無家可歸,沒有別的選擇。你以為要找到一個能待的地方很容易麼?除了蘇伊拉之外,其他地方都有疾病肆虐。布魯都,我的路要走到終點了,但我放不下我的子民。”他拿出了一把匕首,那是個邪惡的東西,連布魯都都感受到了可怕的力量。“我將我染病的妻兒都忍痛燒死了,只為了那些還有生機的人,你是塔卡布拉的王子,是狼的子孫,難道連私情都沒辦法割捨去麼?”狼王說,“這是巫師用童男童女的血淬鍊的匕首,你去將它紮在蘇伊拉山的心脈上。”布魯都看著那把匕首,像是在生與死之間掙扎。狼王向他步步逼近,他彷彿看見了他身後死去的亡靈,它們在衝著他哭泣和咆哮。雨滴砸落了下來,冰冷的水澆過了他的身軀。最後,驕傲的狼王向他屈曲了膝蓋,他呼喊道:“拿起它罷,不要讓他們的血白流!拿起它罷,那樣大家的痛苦都能了結了!”那聲音像是鼓槌一樣擊在獵人的心口上,淅瀝瀝的雨水從他的眼睫墜落,他像是著魔了一樣,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水面泛起了一陣一陣的漣漪,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了,蘇伊拉山的一草一木都感受到了一股鑽心的刺痛。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