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過後,父親告訴我,我們要去佛洛帕費山莊待一陣子。儘管他沒告訴我,不過我知道,父親和奶奶吵了一架——這是個大災難,奶奶撕爛了古董畫,還砸爛了許多花瓶,難怪老園丁說她是壞脾氣的老姑娘。雖然離開柏金老宅是件令人難過的事情,不過這樣做也許不會讓奶奶再這樣固執下去。我們快快樂樂地準備了行李,母親做了不同口味的新果醬,她說這樣可以讓我們在路上填飽肚子。『可憐的孩子,他成了孤兒……』『是的,這太可怕了,馬車居然摔下了懸崖。艾維斯摩爾少爺毫髮無傷,一定是摩根老爺和麗裡夫人的靈魂保住了他……』『噢,我以為是那個詛——』『這裡不需要多嚼舌根的婦人。』薩麥爾管家喝住了她們,他左眼架著一隻老鏡片,嚴厲得就像教導音樂的格萊德先生。他扭過頭,向這裡走了過來。我又往裡頭縮了縮。薩麥爾並沒有撥開草叢,我從綠葉的縫兒中,瞧見了他擦得發亮的黑皮鞋。『艾爾少爺,今天梅米婭太太做了藍莓派。』他微笑地說。孩子,我指引你回家的路。謝謝,我該怎麼報答您呢?在紅色滿月出現的時候,我會去迎接你。請你做我的新娘——◆◇◆我睜開眼坐了起來,汗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環視著眼前的一切,牆上精緻的雕花、色彩鮮豔的波斯地毯,柔軟的床褥……菲歐娜!我掀開了毯子,空蕩蕩的床上透著一股寒意。老天,這種時候菲歐娜會上哪去了?我快速穿上了鞋子,拿起了煤油燈,開啟房門照著那長長的廊道。“菲歐娜——”雨已經停了,長廊上並沒有點燈,空曠綿長的走廊上凝聚著溼冷的氣息。我毫無目的地走動,除了呼喚菲歐娜的名字之外,幾乎再沒有其他的法子——天知道這裡有多大,菲歐娜會往哪裡去呢?夜晚的時候,塞拉布魯斯莊園的一切似乎都活了過來。我頻頻地扭回頭,執著煤油燈的手微微地顫抖著,抬頭不安地環視周遭。油畫裡的人物似乎都帶著一張詭異的笑臉,我撥出了一口熱氣,再次地提起嗓子:“菲歐娜——”也許我應該嚴厲地提醒菲歐娜——這裡的夜晚一點也不安全,她應該一步也不離開房間,最好是把門給鎖上,不管有沒有用處。上帝……我深愛的女孩千萬不要遇到什麼不測。忽然間,一個黑影覆了下來。我抽口氣地往後退了一步坐倒在地上,那黑影向我逐漸逼近,我下意識地抓緊了藏在褲兜裡十字架,把它拽了出來。“天殺的1“艾爾。”我聽見了一聲清冷的呼喚,儘管還看不清,我立刻知道了出現在眼前的人是誰。塞勒斯汀公爵手裡拿著燭臺,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接著寬容地伸出手。爵爺並沒有戴白手套,我搭著那白皙的手站了起來——爵爺擁有精緻美麗的面孔,不過卻十分高大,那修長的手指蘊含了力量,輕易地就能把狼狽的我從地上帶起來。“抱歉,不,謝謝……爵爺。”我有些語無倫次,塞勒斯汀公爵寬恕了我,他像個溫柔的長輩,把掌心覆在我的額上,輕聲說:“你做惡夢了麼?孩子,你應該去休息。”“不,謝謝您的關懷,可敬的大人。”我難掩焦急地對他說:“爵爺,我的妻子——”“她怎麼了?”塞勒斯汀公爵牽著我,“在那之前,艾爾……孩子,請先跟我來。”爵爺把我帶到房間裡,那就像是個招待室一樣的地方,壁爐的火熊熊燃著,十分溫暖。他讓我坐在酒紅色的沙發上,取了一個杯子,並且在裡頭倒滿了鮮紅色的液體。“這是什麼?補藥麼?”我將杯子接了過來,低頭聞了聞。爵爺拂開我的髮絲,說:“不是,孩子。喝了它,能讓你冷靜下來。”爵爺盯緊我的眼睛,他認真地說:“……相信我,我用莊園主人的名義向你保證,你的妻子不會發生任何事。”我想那應該不是葡萄酒,因為我從來沒有喝過味道如此濃郁古怪的東西,儘管它的香味使人沉迷。爵爺像是在盯著孩子喝藥的老父親,在我停住的時候,輕聲叮嚀說:“再喝一口,你需要它,艾爾。”當我將最後一滴吞入腹中時,就像公爵所說的那樣,我確實感覺好多了。我坐了一陣子,直到身子不再出汗的時候,才感激地對眼前的爵爺說:“感謝您,我好多了,爵爺。很抱歉,打擾您休息。”“這是我的榮幸,艾爾。”爵爺跟著我站了起來,他或許是想挽留我:“你可以再待一會兒……”我應該感謝公爵的愛護,至少這能讓我知道這位大人並不討厭我。不過我現在應該回到房裡,也許菲歐娜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塞勒斯汀公爵並不是個冷漠的人,他提議送我回到房裡,我並不能拒絕他的好意。令我訝異的是,我居然走到了這麼遠的地方——難怪我會碰見爵爺,原來我冒失地闖入了莊園的另一座主樓。我應該慶幸自己並沒有婉拒公爵的提議,塞拉布魯斯莊園就像一座壯麗的黑色迷宮。但是,我卻不曾想過,原來危機一直都潛伏在我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