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這個膽子,去指控當今的……肩上驀然多了份溫暖,他錯愕地看著樓澈走近,輕拍他的肩膀,看著樓澈即使斂去了犀利,也讓人感到幽深的眸中透著陰冷,他不自覺地垂目低頭。“秦大人好好考慮,反正告老歸田還有段時日,大人也不希望官場留下遺憾吧,”樓澈斜睇著他,唇邊笑意加深,回頭對著廳中眾人說道,“今日相府略備酒菜,就當作是我提前為大家慶賀新春。”言罷轉身,樓澈溫雅的緩步推門而出,就如同他進房之時一樣,門外梅雪交映,香坼風中,秦詢呆立在房中,面色僵硬如同化石,嘴裡卻應著:“是。”“好好招呼裡面的大人。”走出議事廳外,樓澈淡定地吩咐管家,因塑風勁猛而半眯起眼,漫不經心地看著園內暗香淺淺的梅。“是,相爺,”聲音雖然蒼老卻很穩重,老管家挺直著身板。“馬上備車,我要去一趟端王府。”驚詫地睜大眼,老管家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樓澈的背影,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招來下人準備簡便馬車,直到馬車離府遠去,他仍有點難以回神。傍晚時分,炊煙裊裊,樓澈來到端王府偏門,看著下人手忙腳亂地迎接,他漫著笑,看來天下都認為他和端王水火不容,素為政敵。“什麼風把樓相吹來了。”軒昂地邁步漸近,端王朗朗之聲傳來,“樓相不是臥病在家嗎?今日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王爺與我,都可算是閒人,閒人拜會閒人,還需要什麼特殊理由?”不改溫澤,樓澈故意忽略端王話中的諷意,黑瞳深沉,恰如夜幕,含笑睨著端王。端王止住笑,打量樓澈,就是這種潤如玉澤般的氣度,不軟不硬,在朝堂上與他爭鋒七載有餘,而自己始終未曾佔過上風,始至今日,他才明白到,這男人已經將俊逸溫雅發揮到了極致,掩蓋了他真正的本質,那是書生卷氣裡懷抱著陡然劍氣,不張揚,卻傷人於無形。“既然樓相有這雅興,本王自當奉陪。”等兩人坐在端王西廂客廳中時,家僕已經全部退下,鶴嘴鼎爐裡燃著淡淡白煙,紅松木桌上擺著兩壺酒,濃醇的酒香溢散在空氣中。看到端王不自覺地有些拘謹,樓澈首先拿過酒壺,自顧自地倒滿一杯,順手也為端王的酒杯注滿玉液,支手握杯,輕抿了一口,稠濃味厚的甘甜滑入喉中,彷彿一團暖火。“好酒!”端王皺起眉,到了此刻,也看不透樓澈的來意,思量了片刻,他才說道:“今日……你是來看螢兒的?”如果不是端王的表情極其嚴肅,樓澈幾乎要失笑出聲,炯目微眯,他意興懶散地答道:“這是目的之一。”“……那麼就是為了中書院的事來的?”端王拿起酒杯,一口而盡,犀芒掃過樓澈,卻發現他不為所動,那樣子,分明又比過去深沉了幾分,“皇上已經準備拿你開刀,你不去籌備,跑到我這裡幹什麼?”“皇上心急了些,”樓澈一口接著一口,細品瓊釀,“我們做臣子的,總不能看著皇上行差踏錯……”端王毫不給面子地冷哼出聲:“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一套。直接說來意吧。”樓澈低笑,帶著幾分愉悅:“端王還是端王,我聽說,負責京城禁軍的副督統趙明跟王爺交情不錯。”何止不錯,那是他多年來精心安排的一步暗棋,看樓澈肯定的神情,似乎已經很清楚其中玄機,驚疑不定的端王深鎖眉心。“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當年楓山之變,王爺反應如此之快,皇上分明已經事先做了完全準備,依然讓你逃出京城,如果沒有內應,這就說不過去了,事後我調查了禁軍,這才發現王爺的高明之處。”將酒杯放到桌上,端王忍不住謂然輕嘆:“你想要借用這個人?”“我必須借用這個人,”長眉微挑,樓澈平定的說著,語意卻堅定無比。端王面色沉鬱了幾分,眼神琢磨不定地盯著眼前談笑自如的樓澈。心中盤算良久,依然無法抉擇。他倏地站起身,酒杯震晃,幾滴醇釀沾上衣袖,他尤未察覺。來回在房中轉了一圈,他回頭看樓澈,還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模樣,事不關己的閒適,可偏偏一切的煩惱都是他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