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說笑笑,走進城門,師爺回過頭來,正要指使著官兵把城門關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飛快而至,官兵們停下手,師爺和太守回過頭,眼見塵煙飛揚,一匹快馬奔到城門下,黑暗中,昏暗的燈籠照不清馬上人。“哪位是下相太守爺,樓相有信到。”馬上人高喊。太守一愣,他前腳剛到,後腳就跟來了樓相的人,莫非有新的指示?不敢怠慢,他走上前:“相爺有何指示?”見那馬上人招招手,知道必是秘密書信,不宜傳入外人耳,他涎著笑走近,馬上人翻身下馬,湊近他。太守正欲開口,仰首看清對方,臉色惶然一變:“你——”師爺等在城門邊,看著太守慢慢走去,和那傳信人親密的樣子,身子還抖動著,似乎在笑,他縮縮身子,耐心等待,可是過了一會,太守依然維持著那種姿勢,他心中一凜,竄起不安,正想大聲喊,突然看見太守的身子已經慢慢跌倒,傳信人還蹲下身子,拿了太守手中梨木盒子,師爺的心急跳起來,漆黑的夜裡,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用手一指太守處,大叫:“刺客,是刺客——”兩個守門官兵聽到叫喊,拔出腰間的刀,可惜此刻已經晚了,傳信人快如閃電,官兵甚至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在他的匕首之下。師爺目睹了一切,嗓子啞啞的,發不出聲音,腿一軟,跪倒在城門口,然後眼前徒然一亮……第二日,震驚南方六省的“下相太守被殺案”以快騎急報入京城,以太守及馬伕在內共七條人命,無一倖存。而這起刺殺,只不過是南方官員被殺大案中死亡人數最少的一起而已。同時期,蕈州,洪桐的重權者相繼被殺。犧牲最大者,蕈州太守一家,三十四條人命,在一夜間歸西。而這三個官員,都是樓澈在駕御南方的有力助手。這個震驚南方的刺殺,在以後的二十年內都沒有破案,百姓提起這場暗殺,都還心有餘悸。鉛雲低垂,青天蒼茫,沉鬱的天色灰濛濛,北風起,刮面都是刺骨的隱疼。樓澈走出書房,墨色交領長袍配著黑貂皮裘,蟒紋墨青官靴踩在花白的青磚上瑟瑟作響,來到月牙門的通道,遠遠就聽見樓盛和管家議論著什麼,近了幾步,樓盛轉過頭來,神色比這天色更沉鬱,低頭道:“相爺。”管家也隨之躬身。樓澈看他倆的神色間透著緊張,也猜到剛才談論的內容,此刻只當作不知:“前幾日吩咐的準備好了?”管家不吭聲,樓盛點點頭:“是,準備好了,可是相爺,這樣做……”“夠了。”截斷他的話,樓澈顯得有些不耐,對於南方的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前,三個太守的被殺,瓦解了他近幾年的努力,如今這樣的情勢,已經不容他再猶豫了。鼻間上忽地一涼,他仰首,晦暗的天居然飄起了雪子,細細的,徐徐在空中飄飛,相府的樓臺亭閣本就精緻,此刻被雪色一染,剔透起來,端的是美景如斯,動人心懷。“相爺,”趁著他一晃神之際,樓盛走上前,雙手捧上一件事物,“這是前日,林將軍府上送來的,說是交給相爺或夫人,昨日見相爺心煩,所以……”接過樓盛遞來的東西,是一封信和一塊勝雪三分的瑩玉,樓澈略一沉吟,開啟信封,裡面沒有信籤,只夾著一張便條,開啟一看,只有兩個字:一年。翻來覆去把便條看了個透,也只能看到這兩個字,樓澈眉輕折,猜不透其中含義,再看那塊玉,如意雕紋,林字居中,分明是林府的令牌。細想一下,樓澈面無表情地把令牌收入袖中。管家只一邊勸說,雪大了,站久了傷身。不理會管家和樓盛的勸言,在院中靜立著,直等到滿院都蒙上了一層銀白,他才悠然道:“歸晚必然喜歡這景色,”不等樓盛和管家作出反映,他走向內院臥房,大步流星,“現在就去準備,一個時辰後出發。”管家面色蒼白,樓盛低頭不語。這相府的一景一物都是經久耐看的,今日入眼,更覺得親切至極,樓澈一路走來,輕聲推開房門,半掩的門扉內,歸晚臥躺在貴妃椅中,房內暖意融融,中央處擺著炭火盆,嗶剝作響,躡聲走進房,香爐燻煙嫋嫋,如蘭淡香飄忽鼻端,他掩上門,坐到貴妃椅的後端,靜靜觀賞歸晚的睡顏。古人說,美人春睡如海棠,他的歸晚卻比海棠更勝幾分,因房內溫暖,面板透出嬰兒般透明的質感,紅粉緋緋,恬淡的睡容,宛如觀音。就算一輩子陪著這樣的睡顏,也不會生厭,戀戀地看著,時間停洩不前,一時溫情四溢,樓澈輕撫上她,觸手溫膩,心中一蕩,忽然那炭火一聲畢剝響在靜謐的房內,震醒了他,狠下心,他輕搖歸晚的肩膀,看她慢慢從酣夢中甦醒,睜開眼,因沉睡而迷朦的眼神,對上樓澈,泛起笑:“夫君。”寵溺的輕輕一擰她的臉蛋,樓澈笑謔:“看你,哪還有丞相夫人的樣子。”順手一整衣領,把頭髮攏到頸後,歸晚雅笑如菊:“夫君哪還有丞相的樣子。”想自己在她面前,的確無半點威嚴,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