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駟垂首看著手中陶杯,淡淡地笑道:&ldo;欲諫何言?&rdo;樗裡疾拱手:&ldo;大王,王后有嫡子二人,大王遲遲不立太子,卻是為何?&rdo;秦王駟沒有回答,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把玩著杯子,沉默片刻,才忽然道:&ldo;疾弟,你還記得商君嗎?&rdo;這個名字,在他們兄弟之間,已經很多年沒有提起了。樗裡疾聞言一驚,抬頭看著秦王駟。殿前的陽光斜射入內,秦王駟在陽光和柱子的明暗之間,身形顯得有些模糊,他的聲音也似變得悠遠:&ldo;你還記得,我因為與商君意見相左,差點失去了太子之位嗎?而大父年幼之時就被立為太子,又遇上了什麼事……&rdo;所謂大父,便是指秦王駟的祖父秦獻公,名連,原是秦靈公之子,自幼便被立為太子。年紀未滿十歲,便遇上秦靈公駕崩,因為年幼不能掌權,結果被其叔祖父悼子奪得君位,是為秦簡公。當時還在童年的獻公逃到魏國,開始了長達二十九年的流亡生涯。後來秦簡公死,傳位於其子秦惠公,秦惠公又死,其子出子繼位,亦是年紀幼小不能掌國,秦獻公才在魏國的幫助下奪回王位。秦獻公是個極英明的君王,在位期間廢殉葬,興兵事,甚至開始東進圖謀出函谷關,欲與天下群雄爭勝。可他在外流亡時間太長,即位時已經年紀老大,未能完成這樣的雄圖霸業,便抱憾而亡。這一段歷史,為人子孫,豈有不知之理?樗裡疾聽到秦王駟提起獻公時,便已經避往一邊,掩面而泣:&ldo;大父‐‐‐&rdo;秦王駟長嘆一聲:&ldo;我若不是早早被立為太子,就不會被身邊的人推出來,作為對商君之政的反對者,逼得君父在儲君和重臣之間作選擇。最後我成了被捨棄的人,而商君卻也因此走向了必死之途。大父若不是早早被立為太子,哪怕是被簡公奪了王位,也不至於被逼流亡異國,整整二十九年……&rdo;樗裡疾已經明白了秦王駟的意思,不禁羞愧,拱手肅然道:&ldo;臣,慚愧!&rdo;秦王駟站了起來,慢慢地在殿上來回踱步:&ldo;太子之位,從來都是別人的靶子。大爭之世,為了家國的存亡,有時候不管對內對外,都是殘酷的搏殺。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太子之位太早確立,就等於是在國中又立一主,而容易讓心懷異見者聚集到另一面旗幟的下面……&rdo;樗裡疾點頭:&ldo;大王不立太子,是不想國有二主,也是不想心懷異見者,以自己的私心來左右和操縱太子,甚至逼得大王與太子對決。&rdo;秦王駟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樗裡疾,道:&ldo;公子蕩乃是嫡長子,寡人的確更多屬意於他。然秦國雖有爭霸列國之心,無奈底子太過單薄,終寡人之世,只能休養生息,調理內政。故而寡人自修魚之戰後,一直奔波各地,親自視察各郡縣的新政推行得如何,以及邊疆的守衛和戎狄各族的馴服情況。所以公子蕩只能交給你,讓他熟悉軍務,將來為我大秦征戰沙場,以武揚威。&rdo;樗裡疾遜謝道:&ldo;臣惶恐。&rdo;他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秦王駟的意思,&ldo;大王英明,公子蕩好武,力能舉鼎,能夠招攬列國武士於麾下,幾次隨臣征戰沙場,確有萬夫不當之勇,將來必能完成大王夙願,為大秦征伐列國。&rdo;秦王駟微笑,坐了下來,輕敲著小几道:&ldo;蕩者,蕩平列國也。&rdo;兄弟二人相視一笑,數十年來的默契,已經不必再說了。當下又煮了荼來,樗裡疾笑道:&ldo;臣弟雖不喜這苦荼滋味,但在大王這裡喝慣了,有時候不喝亦覺不慣,因此在府中也備上了此物。&rdo;秦王駟也嘆道:&ldo;此物雖好,但卻太過澀口,寡人諸子,皆不愛此,唯有子稷跟著他的母親喝上幾口,卻須得配以其他果子佐物才是。&rdo;樗裡疾心中一動,見秦王駟情緒甚好,又打著哈哈試探:&ldo;人說大王寵愛公子稷,想來也是因為幼子不必身負家國重任,所以寵愛些也無妨是吧?&rdo;聽樗裡疾提到此事,秦王駟也面露微笑道:&ldo;子稷天真活潑,甚能解頤。寡人政務繁忙之餘,逗弄小兒郎,也是消乏舒心。&rdo;樗裡疾也笑了,又道:&ldo;想來羋八子,也是解語花了。&rdo;秦王駟卻沉默了下來,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並在尋找原因:&ldo;羋八子……省心。&rdo;樗裡疾道:&ldo;省心?&rdo;秦王駟道:&ldo;你可記得,以前寡人出巡的時候,每次都會帶不同的妃嬪?&rdo;樗裡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