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忽然一聲鼗鼓輕響,銀鈴輕揚,立刻將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臺上去了。卻見一個白衣少女隨著鼗鼓銀鈴的樂聲飛旋而出,然後立於場中,元休只覺得眼前一亮,似今天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她一個人向上了。錢惟演冷眼旁觀,見這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目光靈動,舉止活潑。只見她戴了一條銀鏈子的抹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更映得她的臉有一種炫目的美麗,一對銀耳環顧盼生姿,手中的銀鈴隨著她鼗鼓的舞動而發出清脆的樂聲。但聽她說書,也不過就是些舊詞俗曲,但在她的口中清清脆脆地說出來,便覺得說不出的好聽,更兼她聰明伶俐,關節處時而緊張,時而舒緩,更兼連說帶唱,雖然這些故事人人知道,卻也不覺隨著她說書而不由地陷於情節中再度或喜或悲。這日說得正是前漢劉知遠打天下的事,且說到劉知遠打死瓜精,忽地又現奇蹟,眾人聽得如痴如醉,那白衣少女鈴鼓一搖,說書曳然而止。白衣少女退後一步,輕施一禮,微微一笑:“各位客官,現在——為了答謝各位連日來的捧場,奴家要把今天所戴的三件飾物送給嘉賓。只是首飾只有三件,無法讓各位都滿意,只能送給最能表示誠意的三位客官。各位客官說成嗎?”立刻臺下鬨然大叫:“成成成,快快快!”錢惟演笑道:“好巧舌的小姑娘,分明是高價推銷這幾件銀飾來撈錢,卻說是贈送嘉賓,不說價高者得,卻說成是最能表示誠意。蜀女厲害,果然是千玲百瓏的。”元休雙眼痴迷,怔怔地看著臺上的白衣女,聽了錢惟演的話,忙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蜀女?”錢惟演笑道:“蜀地口音重,她大約是來東京不太久,雖然說書時一口京話說得溜,可是最後幾句答謝的話,卻是難脫蜀音。看來果然是蜀中出美人呀!”這時候,四處喊價之聲已經是一浪高過一浪:“我出一貫。”“兩貫”“三貫”“一兩”“二兩”“五兩——”眼看拍賣到五兩,便已經沒人再喊價。那白衣少女笑盈盈地解下手中的銀鈴,放在身邊的錦盒上,雙手捧著向那出價五兩的大腹賈走去。元休再也忍不住了:“我出一百兩,三件首飾全部買下。”一語驚得整個桑家瓦子的所有目光都向元休射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豪客,這三件銀飾打得極薄,頂多用了白銀二三兩,就算全算上手工,也不會超過五兩銀子。若每件首飾拍得五兩銀子,也已經掙了兩倍了,居然會有人以二十倍的價格來買下它們,大夥兒不禁要看看是哪裡來的冤大頭。見這麼多眼光射來,元休大窘。錢惟演忙上前一步,取出銀兩遞了出去。那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來,將錦盒放在元休的手中,錦盒上,已經端端正正地擺放著那隻銀鈴。接著,她慢慢地摘下左邊的銀耳環,纖纖玉手映著那隻閃閃發亮的銀耳環,更顯得嬌豔欲滴。元休怔了一怔,這般近距離地看著她,更覺得她美豔動人,不可方物。迷迷糊糊中捧著三件銀飾,卻不知道何時那少女已經離去。錢惟演推了他一把:“王、王公子,我們該走了。”元休啊了一聲,輕輕的拈起那條抹額的銀鏈子,鏈子上分明還帶著那少女的體溫,仔細聞去,竟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他將三件銀飾收入懷中,錢惟演忙引著他走了出去。走了幾步,忽然眼光瞥處,那見少女白衣一閃,進了旁邊的走廊,不及思索,腳步竟已經跟了過去。錢惟演忙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唯恐有失。兩人跟著這少女,走過迴廊,來到一間偏房外,見那少女走了進去。錢惟演拉了拉元休道:“殿下,這兒魚龍混雜的,咱們還是走吧!”元休嗯了一聲,正欲走開,忽然聽得裡面傳來那少女的聲音,像是在爭執著什麼事。元休唯恐這少女吃虧,本欲要走,這時候反而忙上前幾步,走到那房間外仔細聽著房內動靜。卻聽得那少女怒道:“桑大爺,您這可不公平。明明賣得一百兩銀子,你只給我十兩,也太過份了吧!”卻聽得那桑大爺冷笑一聲:“小劉娥,你可看清楚,就憑你那幾件首飾,頂多值上二三兩銀子,能賣這麼高的價,是我桑家瓦子的排場,我這書場,這眾星捧月的氣氛給襯出來的,抬上去的。給你十兩銀子,已經是多了。”元休悄悄地笑了,輕聲對錢惟演道:“原來她叫劉娥!”這時候已經聽得劉娥道:“桑大爺,你說話可得公道,我說書的包銀你一文不發也就罷了,本來說好的我賣銀飾掙錢,你每件首飾抽一兩,賣多少都算我的,你怎麼可以反悔!”那桑大爺冷笑道:“嗬,你們聽聽這丫頭的話,好象我桑老闆黑了她似的。小丫頭,你也不想想,你們半年前來這裡時,分文皆無,你是怎麼求我的,只要有個安身的地方,能吃飽飯就心滿意足了。你們住的是我的地方,你哥哥打首飾的工具是我給他,那會兒你會說書嗎,還不是我叫人教你的。你這半年,就算全算包銀,也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