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四個喜娘將金錢彩果散擲在床上,稱之為“撒帳”。新人坐下,喜娘再將兩人的頭髮微微梳起,稱之為“合髻”,然後是互飲交杯酒,飲完將用綵帶繫著的酒杯擲入在床下,必然是一仰一合,才稱為“大吉”。不想擲杯之時,出了些小差錯,喜娘將酒盞擲入床下時,竟將兩隻酒盞都擲合在地。嚇得喜娘忙用手去翻,不想越忙越亂,只聽得酒盞乒乓連聲,雖然王妃頭上蓋著蓋頭未曾看見,卻已經聽得聲音,頭側了一側。那喜娘本是做老了的,次次皆中,誰料想今日王府喜慶,竟會緊張過甚,弄成這樣。嚇得臉色煞白,忙用手將酒盞弄好了,心驚膽戰地看著王爺。幸而韓王並不在意,揮手令她們出去了。掀起了紅蓋頭,在大紅龍鳳燭的照耀下,韓王元休這才自喧鬧中定下心來,含笑看著自己的新娘子。倚著龍祥風舞的大幅彩屏,紅燭高燒,檀香輕飄,透過了杏黃色的一抹軟玉流蘇,迎面鑲有珠翠的“月桂菱花流雲鏡”,在一對銀質長燈的映照下,迸射出閃爍流光。嬌豔欲滴的新娘子潘蝶,俏生生地低頭坐著。鳳冠霞帔,來自今上的恩賜,滿頭珠玉的襯托裡,更顯得雍容華貴,那兩彎峨眉,也經過特意的修整,是時下宮中流行的“新月眉”式樣。元休心中甚喜,新娘子雖不及劉娥容光照人風流嫵媚,卻自有一股華貴豔麗之態。心中暗道:“似這般佳人倒也可以了,卻不是人人都可及得上小娥這般天香國色的。”且說那喜娘出了門,她經歷婚宴已經極多,今日出現這種情況是萬萬不曾料想到的,心中嘀咕著今日酒盞擲吉卜得不好,怕不會是王爺王妃夫妻之間,會有什麼不吉吧!想到這裡不禁啐了自己一口,悄悄地打個嘴巴道:“真是老糊塗了,這種事也是你想的嗎?”韓王飲過酒,掀起紅蓋頭,禮成之後,便被幾名年幼的皇子鬧著擁去前殿敬酒去了。洞房內,王妃潘氏悄悄地坐著,方才雖然是匆匆一面,女兒家面羞不及細看,卻也見他溫文儒雅,面如冠玉,果然是個如意郎君。心中想著,不禁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忽然想到一事,心中不悅,輕聲問身邊道:“張媽媽,怎麼我剛才聽到酒盞響了兩次,卻是怎麼回事?”張氏俯下身去,在潘妃耳邊輕聲地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潘妃皺眉問道:“王爺就不理論嗎?”張氏忙笑道:“小姐,今兒大喜,王爺若是為這生氣,豈不掃了興。待過了今日,再說罷。小姐也休將此事放在心中,今日大喜,原該是歡歡喜喜地才對。”潘妃略住了些火氣,仍是嗔道:“我大喜的日子,居然出這種差錯,簡直不可饒恕。待過了今日,再做理論。”正說著,門上輕輕敲了一下,有人道:“老奴來給王妃請安!”張氏忙扶了潘妃坐正,這邊叫丫環銀蟬去開了門。卻見一個四十餘歲的宮裝婦人,帶了兩名侍女站著。那侍女俏生生地道:“劉夫人特來給王妃見禮。”張氏忙對潘妃說了,潘妃知道劉夫人的身份,倒也不敢怠慢,見她要行下禮去,忙叫:“張媽媽扶住了。”劉夫人卻是依足了禮數才肯起來,潘妃叫了搬了腳凳讓她坐下,笑道:“媽媽坐吧,我正想叫人去請媽媽過來呢,沒想到媽媽倒先來了。”劉夫人笑道:“怎麼敢當,該是妾身來拜見王妃。”潘妃笑道:“我早聽說了,王爺自幼喪母,媽媽尤如半個母親一樣,夫妻一體,我也自該稱您一聲媽媽的。”劉夫人道:“如今王爺娶了王妃,這府中有了女主人,妾身的擔子,也可以放一放了。”潘妃笑道:“我年幼識淺,府中的事,全要仰仗媽媽幫忙,媽媽可不能就此擱開手了。”順手取過銀包道:“這裡五百兩銀子,媽媽拿著賞人喝茶罷。只當我一點心意,媽媽若不是收,就是不打算疼我了。”劉夫人為人本是嚴謹,且王府中規矩也大,見王妃初次見面,這般尊重她又是這般大手筆,心中甚喜,暗道新王妃不愧是大家出身,有禮有度。自己總算可以將擔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