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笑,越發不管不顧地胡鬧。鬧了一會兒,元侃才靜下來靠著軟榻,左手執著酒盞,右手擁著劉娥,笑道:“這等日子,神仙不換!怪不得人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呢!”劉娥靜靜地倚在他的懷中,此時聽得他如此說,抬頭笑道:“三郎今日遇上什麼事了,怎麼倒想起神仙的事來的?”元侃笑道:“真真你這七竅玲瓏心,我有半點心事,都瞞不過你。”他放下手中酒盞,嘆了一口氣,道:“前幾日劉美對我說,今年領賑的人中,蜀中來的難民格外多呢!我原也不在意。今天居然有一個蜀中來的狂生吳文賞叩闕上書,歷數蜀中諸官員貪酷,這倒也罷了,他居然還指摘朝庭的政令有過,說蜀中專設的博買務害民無數,理應立刻取消。父皇聽了雖然大怒,卻也說是書生意氣,只將他杖責,轟了出去。只是想著前些時候張詠也同我說,蜀民有怨,請我上書父皇,只是……”劉娥自然明白他這一句只是後面的意思:“只是蜀中原是吳王的藩地,你不便擅加插手!”元侃嘆了一口氣:“正是。想那年我上書父皇開倉賑濟京中貧民,這事兒便年年得我辦理了。那時候便得罪了二哥,跟我彆扭了好幾年,我回什麼駁什麼。我倒罷了,倒累得跟我走得近的幾名官員給尋事下貶了。直到二哥死後,我才陸續把他們給弄回來。這也是我以前不懂得做事的緣故,如今再為這個事跟五弟對上,實在是不必了。那會兒二哥還看我是個弟弟不懂事,肯容讓幾分。但五弟又向來是個狂性子,只怕更要疑心我與他作對,挑他的不是,豈非又傷兄弟情份?”劉娥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天潢貴胄,做件事也得這麼左右為難的,叫底下的人,做事就更難了。”元侃將身子向後倚過去,嘆道:“那個狂生吳文賞,告的頭一名就是彭山縣令齊元振貪髒虐民。這個齊元振本是五弟府中放出來的,去年述職考政卻是優等,還特別領了朝庭的獎勵。”劉娥好奇道:“既然是述職考政優等,怎麼會被人告,卻不知這述職考政是怎麼考出來的?”元侃笑道:“今年有吳文賞告他,他可得不了優等了。述職考政,無非考的是今年歲入有否增加,治地太平否之類的。歲入每年入戶部有記載的,治地上若無有大訴訟,那便是太平了。”劉娥冷笑道:“倘若述職考政只考這些,那倒容易了。比如農戶租地,一年的收成原是要三成交皇糧,下面縣令便改成六成七成,橫豎百姓認不得朝庭的政令。這樣搶了租子,在朝庭面前增了歲入,自己卻也收得銅錢滿倉,百姓餓死,卻有誰理?那訟案更簡單,衙門裡不管有理沒理,先交錢再打官司,層層剝皮,誰敢上衙門打官司去?”元侃笑了:“怎麼你這話,倒象是今日吳文賞的口氣!”劉娥怔怔地道:“我們家,就是這麼逃難出來的。”元侃收斂了笑容,抱住了劉娥道:“別想這事兒了。我過幾日,找機會跟五弟提一下,讓他自己小心點兒。若是他自己上書,那就兩全了。”劉娥回過神來,笑道:“你看我說哪裡去了,盡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做什麼呢!我想這些事朝中宰相大臣總會看到的吧,官家若是知道了蜀中情景,必會下恩旨的。”元侃也笑了。不覺得冬去春來,元侃原是想將這件事提醒一下吳王元傑的,只是過年前後,吳王一直忙著在修建自己的園子,要蓋一座萬卷藏書樓,又叫了京中有名的山園匠來,到太湖等地運來太湖石修建假山。幾個皇子中,就數性情吳王元傑最為穎悟好學,他府中詞人墨客最多,隔些時日便研究出一些文集辭書出來,他自己本人詞賦最好,而且工於書法,不論草、隸、飛白都是名重一時。平時皇室盛宴,總是吳王得的頭彩。太宗自己也好文,每日裡雖然政務繁忙,但是每日猶要親自看上三卷《太平總覽》,便是政事太忙而實在無暇,也要抽空補上。諸皇子也不免學著皇帝的樣子日日要開卷有益。他又最好寫飛白之書,元傑的書法最佳,最能投皇帝所好,因此上平日越發地在這方面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