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旨意已下,正式冊禮也在準備之中,王繼恩如此態度,令人動疑。且只是停靈三七照例宣旨,何須請動王繼恩?但見王繼恩宣道:“朕聽聞許王元僖嬖寵妾張氏驕橫專恣,捶楚婢僕有至死者,而許王不知,伊家人不敢告開封府。且張氏又于都城西佛寺招魂葬其父母,僭差逾制……”張氏先是跪著聽旨,聽著說到自己,又羞又氣,立刻呼道:“聖上,奴婢冤枉呀——”王繼恩大怒,喝道:“好個刁賤婦,宣讀聖旨也敢喧譁,目無君上,掌嘴!”立刻四個小黃門撲了上去拉出張氏,劈頭劈腦先就是重重二十個嘴巴,張氏頭兩下還大聲撒潑哭罵:“王爺呀,您可看著他們在您跟前這麼無禮啊——”沒幾下便被打得說不出話來,待打完已經是滿臉紫脹,口角流血,軟癱在地下一動不動了。張氏族人也在跪靈之列,起先還欲出言,此時也嚇回去了。許王氏和眾姬妾嚇得只是發抖,元侃跪於百官之首,此時也驚駭莫名。許王三七之日,王繼恩竟然在靈前掌打他的寵妾,天子之心,究竟是何等的不可測。王繼恩面無表情,繼續讀著聖旨:“……元僖嬖妾,深負朕望,詔停冊皇太子禮,其喪葬不得從親王禮,以一品鹵簿葬。開封府判官、右諫議大夫呂端,推官、職方員外郎陳載,並坐裨贊有失,呂端黜為衛尉少卿,張載降為殿中侍御史。許王府諮議、工部郎中趙令圖,侍講、庫部員外郎閻象,並坐輔道無狀,削兩任免。元僖左右親吏悉決杖停免。妾張氏——”王繼恩停頓了片刻,眾人皆屏息靜氣,不敢發得一聲,但聽得王繼恩慢慢地拖長了聲音道:“張氏父母冢墓逾制著即毀去,張氏親屬合族皆配流嶺南。張氏罪不容赦,著即自縊。”“不——”已經軟癱在地下的張氏忽然跳了起來,一交坐在地上,披頭散髮淒厲地叫道:“我冤枉,我無罪——王爺剛剛過世,你們不能這麼對我。王爺呀,你在天有靈睜眼看看吧,臣妾做錯了什麼呀!冤枉我沒關係呀,是王爺做了皇儲招人恨呀,您為大宋積勞成疾,他們竟然要在死後這麼冤枉你呀——”王繼恩喝道:“賜白綾!”兩名小黃門捧著白綾將張氏夾在中間,冷冷地道:“張氏,謝恩領死!”張氏驚恐地看著白綾,神經質地搖頭:“不、不……”她的眼睛在大廳中描視,慌亂地搜尋求援的物件。凡是她自認為有好處予對方的人,一見她的眼光就躲閃不及,驀然間見許王妃臉色蒼白怔怔地跪著,立刻如見救命稻草似地連滾帶爬過去一把抱住了李氏的腳:“姐姐,姐姐,你救救我,看在王爺的份上,你救救我吧!”許王妃嚇得瑟瑟發抖:“你、你快放開我、放開我……”張氏不停地磕頭:“王妃娘娘,奴婢知道錯了,王妃娘娘饒了奴婢吧,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當奴婢是條狗,以後要打要罵都由娘娘,娘娘救我、娘娘救我——”許王妃淚流滿面,顫聲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我自身難保,怎能救你——”王繼恩使一個眼色,兩個小黃門撲上前去,將張氏一把拖出廳外,張氏死死地抓著地縫,將地面上抓出兩行血跡來。許王妃怔怔地跪著,聽著張氏越來越遠的聲音:“娘娘救我,娘娘救我——”王繼恩將聖旨交到許王妃手中,親自將許王妃扶起,坐在首座,這邊恭敬地行禮道:“奴才也是奉旨行事,請王妃見諒。王妃只管安心,官家口諭,許王妃是個好孩子,只是教他們誤了。”這邊告辭出去時,悄悄拉了李允中笑道:“我說過會為你們家出這口氣的,現下除了那賤人,王妃以後就大安了!”李允中嚇得魂飛魄散,萬不想幾句牢騷招來這等大禍,只是嚇得不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