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等他罵完了,馮相又慢慢地舉起右腳,道:‘這一隻也是九百!’”真宗早已經聽過這笑話了,卻是給兒子面子,笑了笑道:“說得不錯。可見做人,性子太急了太慢了都容易誤事……”劉後坐得離二人微遠,看著他父子說說笑笑,心中頓覺得暖暖地,只是想著:“便是此時當真有亂兵衝進來,我便是死,也要和他們死在一起。”她也不插進去,只是含笑看著真宗父子說笑。過了一會兒,江德明悄悄地進來,輕聲回道:“稟娘娘,周懷政及其黨羽已經拿下,宣徽使正在審問,舅爺帶兵已經控制了內宮。”劉後繃了半日的心絃一下子鬆了下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真宗轉頭問道:“出了什麼事了?”劉後站起來,對趙楨道:“皇兒,父皇還有事。叫江德明帶你去淑妃那裡玩去。”趙楨站起來,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隨著江德明一道出去了。劉後這才拿著丁謂的奏摺,走到真宗面前跪下道:“官家,入內副都知周懷政謀反,已經被拿下了。”周懷政謀逆被抓後,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經全部招供。曹瑋將供狀遞上來時,丁謂很失望地看到,供狀中沒有指出寇準是同謀。旨意下來,周懷政被押到城西普安寺處斬。寇準在這一個傍晚,被帶進了宮中。玉座珠簾,御香繚繞,簾子後面的聲音,遙遠地像是從天邊傳過來似的:“寇準,你可知罪?”寇準入宮之前,就已經猜測到,此次必然會連累到自己,當下抗辨道:“寇準不知身犯何罪?”劉後緩緩地說:“三天前,周懷政去找你,你二人迸退左右,密議了許久,他一離開你家,就召集人馬,密謀奪宮篡位,事成之後,恢復你的相位。那一天,你們密議了些什麼,你又指使許諾了他些什麼?”寇準大怒:“這純粹是血口噴人,臣願與周懷政當面對質。”劉後輕輕一笑:“周懷政已死,你這叫死無對證。我倒來猜猜看,先是周懷政引你入宮,密謀以太子監國,你來輔政,你連副相都選好了。然後是你密謀不成反被罷相,於是周懷政再度入你府中,與你秘密會談,此時內情無人得知。周懷政出府之後,你閉門謝客,為的是什麼?周懷政離開你家即調兵遣將,圖謀造反。為的也是挾持年幼的太子,逼官家交權,由你為宰相實際上執掌朝政。這前因後果,都與你有關。寇準,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天周懷政行蹤詭異地特地到你家中,你特地迸退從人,在你罷相之後周懷政謀反之後這麼特殊的時間和場合下,你們僅僅只是談談天色,還是隻賞花品茶?”她淡淡的話語,有著一股無名的諷刺之意。寇準昂然抬頭道:“不錯,那日周懷政的確與臣談及此事,臣已經嚴辭拒絕並斥責了他。”劉後譏諷的語聲,在寇準時此的耳中聽來,是如此的尖銳:“僅僅嚴辭拒絕而已嗎?寇準,你那時縱然已非宰相,也還是太子太傅、萊國公,不是平民百姓。便是平民百姓,遇到有人在密謀造反,一則要拿下那逆亂之人,二則也該立刻稟奏朝廷,及時制止這場逆亂,這才是你身為朝臣該作的事。而不是聽之任之,默許縱容,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你有沒有心中竊喜,整冠相待這場謀反的成功,好讓你重登宰相之位?你縱然算不得主謀、算不得同謀,難道說還算不得一榮俱榮的同黨嗎?”寇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大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要見官家!”劉後霍然站起,厲聲道:“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倒要問一問,我有何罪,你們這般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欲撥除而後快!官家病罪,太子年幼,一個是我的夫君,一個是我的兒子,沒有我支撐著這一切,早教你們這些權臣操縱得逞!寇準,到今天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罪在何處嗎?張詠叫你讀霍光傳,你讀懂了嗎?霍光輔漢武、佐昭帝、廢昌邑、立宣帝,如一柱擎天將漢室支撐而起,他的下場又如何?”劉後自齒間一字字地迸出來:“九、族、皆、滅,誅、連、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