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當命運降落在她的身上時,她還矇昧無知,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時,一切都已經迴天無力。 她只有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命,她一個卑若塵土的侍女,沒有足夠的福氣擁有一個皇子。她有什麼資格象皇后那樣,在天下人面前,攜著自己的皇子,接受萬民朝賀,她不配呢!從皇后看似和藹卻凌然在上的神情裡,從和她一起陪嫁進來的其他侍女輕蔑嫉妒的眼神裡,她恨不得把自己瑟縮成極小,好不礙了別人的眼睛。 一個單純柔弱的小女子,在悲劇降臨的時候才真正看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而她除了認命,別無他途,她甚至連猜測都不敢,那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也足以把她嚇得大汗淋漓。 她並非生來就懦弱無能,但是多年來,她接觸的永遠是比她聰明比她能幹的人,她什麼都比不過人家,從小到大,總是多做多錯,不忍小忿的結果永遠招來大辱,吃過大虧小虧無數,到後來她學乖了。除了閉起自己的嘴巴,除了退讓忍耐,她還能做什麼。 所以她她懦弱她無能她卑若塵土,可是她親眼見後宮多少佳麗,眼看她得寵,眼看她失勢,眼看她用盡心機,眼看她迴天無力……有多少聰明的厲害的能幹的女人,最終無聲無息的淹沒在這深宮內苑之中。 而戴氏,作為曾經生過皇子的妃嬪,在郭後手中安然無恙;作為曾被郭後庇護著的人,在劉後手中依然安穩。無他,實在是因為她太過無聲無息,在後宮的百花爭豔中,如同一株雜草般進不了別人的眼中,無謂讓別人因她而浪費腦子。 戴氏就這樣在後宮無聲無息地生存著,分羹吃肉,吃剩的最後一塊總也輪得到她,大夥兒都提升封號,也能夠捎帶上她。 她活著,可在別人的眼中,沒有任何存在感。她活著,可是在她自己的感覺中,活著與死了卻也沒有多少分別。 自從三皇子死了之後,這二十幾年裡,她每天睜開眼睛,從天亮開始盼著天黑快點到來,天黑了,夜時睜著眼睛數著星星,盼著天快點亮,日子就在毫無目地的等待中過去。 她不求這個世間上有人愛她,有人為她付出;更可悲的是,就算她想付出也無可人付出,就算她想等待也無人可期待。 先帝在世時,生活於她雖然再沒有陽光,卻還總存著一點指望,每年的大節大慶,她總還可以遠遠地看一看那個人。先帝去後,連這點指望也沒有了。 日子於她,只有茫然中盼望快快過去,卻沒有將來。白天,數著日晷一寸寸地過;夜裡,聽著銅壺一滴滴地過。 這種等待唯一的走向是——等死! 直到那一天,靈公主追著一隻小貓,追進了她的院中。那一身火紅的衣服,燒灼了她的眼睛,燒進了她的心裡。原來眼前並非只是一片灰暗,還有一縷火紅;原來深宮中並非死寂,還有這樣一個活潑潑的小生命存在。 她痛哭失聲,她看到了自己幹了二十多年的眼睛有了淚水,她聽到了自己的心仍然在跳,她第一次主動走出自己的宮院,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籌謀一件事情。 她知道李順容的事,她看著那個溫柔懦弱的小女子,如同看到了自己的當年。她跨出那一步,主動去招呼李順容,一半是為了靈公主,另一半,卻也似乎是為了當年的自己。當年的她,若是有人肯拉她一把,也許她這一輩子會活得不同。 她在深宮數十年,已經見得太多太多,她知道只有離開深宮,才能使籠罩在李順容母女頭上的陰影散去。 走出儀鳳閣的時候,她有了一個妹妹,還有了一個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