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臨魚沼,後擁危峰,殿右有一株古柏偃臥在石階旁,樹幹勁直,樹皮皴裂,頂上挑著幾根青青的疏枝。錢惟演上前一步道:“稟太后,此柏樹據說乃是周代之柏,已逾數千年,仍然蒼勁如故,實為難得。因此將聖母殿選址於此。” 太后嗯了一聲,點頭道:“好,甚好!”說著仰首看去,但見此大殿外有一圍廊,殿寬七間,深六間,極為寬敞,卻無一根柱子。原來屋架全靠牆外迴廊上的木柱支撐。廊柱略向內傾,四角高挑,形成飛簷。屋頂黃綠琉璃瓦相間,遠看飛閣流丹,氣勢十分雄偉。 說話間入了殿中,太后抬頭看著殿上。此殿高約六尺,殿周26根廊柱皆微微內傾,使四隅柱更顯高大,成大弧度前簷,從而增加了大殿的穩定性和曲線美。 大殿正中,木製神龕中奉著聖母塑像,鳳冠翟衣,優雅坐鎮於鳳頭椅中。 禮樂聲起,太后率太妃上香,祭奉聖母,然後退出。 接著,仁宗也率文武百官,上前行禮獻祭。 禮樂已畢,方才一干大臣們只顧低了頭行禮,然後退出,誰也不敢抬頭亂看。 禮畢,太后與仁宗已經走出聖母殿,卻聽得身後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聲,卻只有半聲,便強行抑了下去。太后抿嘴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原來是楊太妃和少數幾個大臣,卻在獻祭偷暇看了看這聖母殿的佈置。 但見大殿兩邊是四十二個侍女塑像。她們或梳妝,或灑掃,或奏樂,或歌舞,或奉飲食,或侍起居,或捧文印翰墨等,或口有情,或目有神,或耳聳立,或腳跟踮起,形態各異,形體豐滿俊俏,面貌清秀圓潤,眼神生動,衣紋流暢,巧奪天工。 真正令眾人驚異的是,這一座聖母殿令人好生熟悉,這明明是晉陽城郊的晉祠,卻令人熟悉到如同進了東京汴梁城大內皇宮中的崇徽殿。 雖然於香菸燎繞中雖難細觀聖母面容,可那鳳冠翟衣,卻絕對不是周代的衣飾,而是本朝衣冠,準確地說,是當今太后的大禮服,今年太后大壽就穿過這樣的大禮服。而周圍這四十二個侍女像,其中的數名侍女,正就站於太后身側服侍著。 祭完聖母殿,太后在晉祠周圍略走了走,看了看難老泉,但見日已漸有西斜之勢,便還駕回晉陽行宮。 而這一夜的晉陽行館,註定是不平靜的。 華燈初上,宰相呂夷簡和副相範雍對坐,桌上飯已冷,菜已冰,卻是畢毫不動,兩相皆是無心飲食,表情憂心忡忡。 良久,範雍才道:“呂相,今日您也看到了?” 呂夷簡沉重地點了點頭:“範公說的是今日的晉祠之事吧!” 範雍強抑著道:“晉祠之中,不祭叔虞,卻只有聖母大殿,如此喧賓奪主,豈非是——” “噤聲——”呂夷簡急阻止道,見範雍也警覺地收住話頭,兩人左右看了看,呂夷簡才道:“範公,點到即止,老夫省得。” 範雍點了點頭,卻聽得呂夷簡道:“叔虞的祭殿,卻是有的,還在原來的地方,只是今日我等獻祭,走到的俱是新修的地方。這聖母大殿一修,成了主線,便把叔虞祠落在角落去了。” 範雍氣得道:“呂相真是一派雲淡風清啊,您今日也看見了,那聖母殿是聖母殿嗎,那分明就是——” 呂夷簡點了點頭:“是,整個聖母殿,便是把崇徽殿搬過來了,而且——”他壓低了聲音道:“除了聖母像和侍女像之外,還幾樣你可曾注意到?” 範雍倒有點迷糊:“注意到什麼?” 呂夷簡沉聲道:“三樣東西,一是前面的魚沼飛樑、二是殿外圍廊的結構、三是殿內的盤龍大柱。”他看了範雍一樣,緩緩地道:“此三物皆非民間的廟宇祠堂宮觀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