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妃都已在她的房中,見她醒來,梨蕊將她扶起靠在床上。太后向小內侍江德明吩咐一聲,江德明忙出去了,太后走到床邊坐下,道:“宸妃,我已經叫人去請皇帝過來了,你們——也該見上一面!” 李宸妃眼睛整個地亮了起來,一剎間枯黃的臉上也起了紅暈,變得亮了起來,一行熱淚緩緩流下,慌亂地道:“我要起來,我要梳妝,我不能就這樣見、見官家——” 太后輕輕地按住了她,柔聲道:“沒關係,你就這樣靠著,我叫梨蕊替你梳妝。你現在這樣子很好,放心罷,只管這樣見皇帝就成!” 太后的聲音裡,有一種奇蹟般能撫慰人心靈的魔力,李宸妃平靜了下來,靜靜地由梨蕊與侍女們為她梳妝,靜靜地倚在床上等候著仁宗的到來。 仁宗進來時,正是十分迷惑。天色已晚,太后與太妃不但未安歇,反連他都一起叫入這上陽東宮來,不知道這李宸妃有何重要。 見他進來,太后拉著他的手走到床邊,笑道:“皇兒,這是李宸妃,你極小的時候,她撫育過你,你好好地看一看她吧!” 仁宗微微一笑,向李宸妃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片茫然,但見這李宸妃只是不住地哭泣,拉著自己的手一遍遍地叫著:“官家、官家——”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忽然間心中一陣酸楚,低下頭來看著她道:“宸妃娘娘想對朕說什麼?” 李宸妃待要說話,忽然一陣急急的咳嗽,待得咳嗽停下,她抬頭看著仁宗,但見皇帝承天冠袞龍袍,如此地英偉不凡,如此地至尊無上,只覺得淚水又模糊了眼簾,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話:“今日官家能夠來看臣妾,臣妾、臣妾死而無憾了!” 仁宗不知所措地看著太后,求救地叫了一聲:“母后——” 梨蕊端上藥來,太后接過藥來遞與仁宗道:“皇兒,你小時候宸妃撫育過你,你服侍她喝這一碗藥,也算稍盡還報!” 仁宗莫明其妙,但他素來聽從太后慣了,也就依言接過,端到李宸妃面前,李宸妃渾身一顫,慌忙向太后道:“太后,臣妾受不起,還是免了吧……” 太后上前一步,含笑道:“應該的,你喝了這碗藥,我也心安,皇帝也心安!” 李宸妃看了一眼仁宗,眼中似又有淚要流下,終於不再拒絕,任由仁宗端著藥碗,服侍著他緩緩喝下。 喝完了藥,仁宗放下藥碗,退後一步,李宸妃知道他要走了,依依不捨地看著他,仁宗看著她微微一笑,李宸妃凝視著仁宗,心中有萬千的話說不出口,過了良久,才道:“官家已經長大了,長得如此英偉不凡,那都是太后和太妃二位母親辛勤撫育的結果,臣妾實在沒有什麼功勞。臣妾別無所求,唯望官家好好地孝敬二位娘娘!” 仁宗不假思索地道:“朕自然知道!”話一出口,方覺得對方說這樣的話,十分古怪。他只覺得今天這個房間的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奇特,令他的心沉旬旬地,眼前的李宸妃給他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又似熟悉又似陌生。太后的神情很奇怪,太妃的神情也很奇怪,這一切令得他不安,他無從去想這種不安從何而來,只得抬頭向楊太妃求援地看了一眼。 楊太妃會意,走上前一步笑道:“姐姐,夜已深了,還是讓宸妃妹妹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來看望她!” 太后緩緩點頭,又看了李宸妃一眼,李宸妃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仁宗。她輕嘆一聲:“靈兒,你陪著你母親!” 衛國長公主連忙上前,恭送太后太妃皇帝離開了上陽東宮。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李宸妃在睡夢中悄然去世,終年四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