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各家各戶都在忙著搬東西,政府已經出面了,說是暫時安頓到郊區的一個安居工程。我和我老公現在都在外地,一時沒法趕回去,剛給葛雯打了電話,看她能不能幫忙去搬東西出來……&ot;舒曼首先想到的是林然的那架琴!她翻身下chuáng,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狂奔出酒店。還好,趕上了最早的一趟火車。一到桐城就下大雨。舒曼沒有帶傘,差點暈倒在小區門口。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狹小的院子裡堆滿了傢俱、箱子、蛇皮袋和鍋碗瓢盆,家家戶戶都在冒雨往樓下搬東西,老的少的,忙得不亦樂乎,而門口停著好幾輛貨車,走了一輛,馬上又來一輛,顯然都是在為住戶搬家。不是說不搬的嗎?怎麼一夜功夫就投降了呢?&ot;舒老師,你怎麼還在這啊?&ot;鄰居馬大嬸抱著一chuáng被褥剛下樓就跟舒曼撞了個正著,&ot;快點把你的東西搬出來,房子要拆了,明天施工隊就要進場了!政府出面了,幫我們大夥找了地方安置,是剛建的安居工程,樓層任選,誰先搬過去誰就搶到好的樓層……&ot;快人快語的馬大嬸抱著被褥邊走邊衝院子裡吆喝,&ot;喂,有哪個男勞力去幫舒老師把東西搬下樓?&ot;眾人各自忙著,都似沒聽見。突然,雜亂的貨堆裡伸出一個頭,回道:&ot;舒老師的東西已經搬出來了,她同學叫人搬的,大部分都拉走了,就只舒老師的琴還有幾箱子書在這,說是待會兒再過來搬……&ot;琴!琴!舒曼四處張望,尋找她的琴,東西太多,連cha腳的地方都沒有,她艱難地在那些舊傢俱、舊電器間穿梭,衣服很快被雨淋透,手和腳也被鐵釘刮傷,她也顧不上。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丟掉,就是那琴,比她的命還重要!那是林然給她留下的唯一的紀念,她和他的愛qg,現在只剩這架琴,它是她今生僅有的高山流水的知音。 終於,她在一個大衣櫃後面發現了那架琴。上面竟有被人踩過的泥濘的腳印,不知道誰家的高壓鍋和一罈子泡菜放在琴蓋上,還有,一條小孩的髒兮兮的褲子搭在琴上。她尖叫著,將那些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林然一生愛整潔,惜琴如命,如何能忍受這樣的玷汙?林然……她哭泣著,脫下風衣,就著雨水擦拭琴上的汙垢。來來往往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在哭泣,都在各自忙著快點把東西搬下樓,裝上車,好去新小區搶個好樓層。他們都有地方去。她呢,哪裡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哪裡都可以成為她的墓地。唯一伴著她的,只有這架琴。雨越下越大。院子裡漸漸空曠起來。只有少數幾戶還在搬僅剩的幾樣傢俱。舒曼將鋼琴擦拭得光亮似鏡,坐到了琴邊演奏,沒有人再來打攪了,她可以好好地彈上一曲,獻給自己吧。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也許推土機從自己身上碾過去也說不定。依然是那首《秋天奏鳴曲》。此時此地,她想不到還有什麼比這更恰當的曲子。琴聲伴隨著風聲和雨聲在空dàngdàng的院子裡迴旋,每一個音符都彷彿滲透了雨意,溼溼冷冷的,那麼的空茫無助,恍然奏出了塵世的味道。有人在朝她走來!她沒有轉過頭,餘光看到一個打著雨傘的男人走向她,穿了件米色風衣,踩過滿地的垃圾,一步步,站到了她身後。她確定身後站著一個人,可是她連回頭看的力氣都沒有了,視線一片模糊,琴聲戛然而止,她搖晃了幾下,從琴凳上滑坐在地上。恍惚中,感覺那個人站到了她面前。她想睜開眼睛,可很無力,虛弱得連呼吸都接不上。只覺那人俯下身,探她的鼻息還有脈搏……接著又拍她的臉,使勁搖她:&ot;喂,你要死了嗎?&ot;舒曼耷拉著頭,沒有反應。&ot;你真的要死了?&ot;那人丟下傘,扶住她,語氣中露出一絲驚慌。舒曼已經呼吸不上來了,努力抬起眼皮,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眼前一片模糊,&ot;看清了嗎?&ot;那人的嘴角分明含著笑意。&ot;你……你是誰?&ot;她虛弱地問。&ot;你命裡的人。&ot;那人雙眼如暗夜寒星,目光森冷,冷得生了刺,直刺到人心底去。舒曼本能地打了個寒噤,半睜著眼睛看著他,模糊的視線中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是真的似曾相識,那眉眼,那目光,分明在哪裡見過。在哪裡見過呢?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她喘著氣,掙扎著,努力搜尋記憶:&ot;我……我不認識你……&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