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非沒有人來看朝夕,而是她不願意見,連電話也不願意接,連波偶爾打電話到宿舍,她就從來不接,有一次連波出差到北京,在z大去了幾趟都沒有見到她,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自從一年前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來到北京,她就將這個人整個地從心裡剜去了,他就是她的毒瘤,直接長在了她的心上。寇海也來看過她,大約是連波託付的,也正是透過寇海,朝夕得知樊疏桐已被送去美國治療,因為國內沒有這樣的技術,非常奇怪,提到樊疏桐,她心裡倒是很平靜,說到底,那也是個可憐的人,聽寇海說,那人腦子裡的淤血將會伴隨他一生,即便去美國做了手術,也沒法徹底根治。然後,當寇海又提到連波,朝夕的反應非常激烈,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目光如破碎的寒冰,嗖嗖地直刺向寇海。嚇得寇海趕緊住嘴,半天沒敢再吱聲,她也沒有吭聲,像是突然陷入無底的深淵,無論她心底怎麼慟哭吶喊,都不會有人聽到,沒有人可以聽得到。當時是在z大附近的一家餐館,寇海請她吃飯,見她沉默不語只得轉移話題,又說到了樊疏桐:&ldo;他被送去國外了,沒辦法,頭疼得他幾次要自殺。&rdo;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眼見兄弟在地獄裡受難,每每痛到要拿頭撞牆,一幫兄弟總是偷偷抹淚,都想幫他受難,可是,那是他的災難,誰也幫不了他。&ldo;你沒見他的樣子,恨不得死。&rdo;寇海一說到樊疏桐眼眶就紅了,&ldo;樊伯伯也很後悔,不等上面正式通知,他自己就先退下來了,身體也垮了,跟誰都沒有話說,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rdo;朝夕神色恍惚,還是沒有說話,目光零亂地落在桌上的菜盤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寇海哽咽著繼續說:&ldo;士林開始死活不肯去美國,他說怕他怕見不到你了,怎麼都不肯去,要去就得把你也帶上,我們只得哄他,說你已經在美國那邊等著他了,他這才肯上飛機……我們也不知道現在那邊是什麼qg況,隔著個大洋呢,打個電話都不方便,他肯定在那邊罵死我們了,說我們騙他……&rdo;&ldo;他不會死的,你們放心好了。&rdo;朝夕終於開口,長睫低垂,&ldo;最該死的人不是他。&rdo;&ldo;朝夕,你就別恨他了,他都那樣了。&rdo;&ldo;誰說我恨他?我不恨他,我恨的不是他,不是他……&rdo;朝夕搖著頭,眸底閃過攝人魂魄的光芒,隨即又變得無聲無息。她的眼中不是恨,是一種頓然的悔悟,那種悔,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剁成rou泥,一直以為愛是個好東西,相對於恨,愛是那麼的溫柔甜蜜,可是愛的力量遠勝過恨,還沒靠近就已經毀了她,把她變成了灰燼、廢墟。而連波之所有傷他至深,是因為她沒有對他設防,完全忽略了他的毀滅xg,於是那刀子就直接捅在了她的心窩裡。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連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雖然我從未對你表白,可是你心裡什麼都明白,你明白為何還要這樣待我?還說給我建造夢想家園,那分明是騙人的!可恨的是,既然你沒有這個心,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在我自以為已經握緊了那希望的時候,你又一聲不吭地打碎了我的幻想,眼睜睜地看著我沉入黑暗,一絲一毫的憐憫都不肯給我‐‐現在我已經什麼都沒了,都碎了,現在你該滿意了吧,你可比樊疏桐還狠,你的心肝都是黑的……生活就這麼一頁頁翻過,毫無新意。只是,在這年冬天第一場大雪降臨北京的時候,朝夕突然對目前的生活產生極大的厭倦,包括她所學的法律專業,其實厭惡由來已久,只是不像現在這樣發展到難以容忍的地步而已,她也不知道當初也不知道當初填志願的時候哪根筋打錯了,竟然報考政法大學,都讀了一年多了,連一絲一毫的興趣都沒有建立起來,從前學習很認真的她,現在開始曠課,要麼在街上閒逛,要麼在寢室裡矇頭大睡,整天無所事事,像是給自己放大假似的,根本不願去想將來會怎樣。後來朝夕發現了一個好去處‐‐s學院的美術院,那天那是很偶然的,她去z大旁邊的s學院聽演講,經過美術院的教室時她停住了腳步,發現教室裡的學生正在上雕塑課,跟z大死板嚴謹的教學方式不同,美術院的學生上課看上去非常隨意,每個人手裡都在擺弄著一尊泥塑,老師也沒有滔滔不絕地講課,而是任由學生們自由發揮,頂多旁邊做下指導,那種濃郁的藝術氣氛一下就吸引了朝夕。 他當時看著看著就走了神,想起了連波送她的那個泥人。很不幸,那個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