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放心吧,這根鏈子是屬於我的。&rdo;他好敏感,一下就看出我的內心所想,&ldo;我早就把那次逛街花的二十幾萬美元打到了你的賬戶上,這鏈子就當是你送我的。&rdo;我悽然一笑,有這麼送東西的嗎?這時,琴聲戛然而止,餐廳一角的鋼琴師起身離座了,大概是演奏已告一段落。我怦然一動,也起身離座,徑直走到鋼琴邊,坐到了琴凳上。一首久違的《離別曲》從我指間飛了出來。多年前在長沙的某間琴行裡,他曾為我第一次演奏了此曲,第一次聽他彈琴就彈《離別曲》,似乎從一開始就預示了離別的宿命,從祁樹傑和葉莎沉入湖底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擺脫不了這宿命。他始終沒問我為什麼彈這首曲子,出了餐廳,我們手牽手漫步在艾利略灣碼頭的街邊,皓月當空,西雅圖過於燦爛的燈火讓月亮有些黯然失色。我們誰都不願意說話,真希望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一直走,直到生命的最後。太空針就在我們身後閃爍,我看著燈光下讓我今生刻骨銘心的臉,突然就撲過去,箍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顫抖不已冰冷的唇。還是跟多年前第一次親吻一樣,溫軟得不可思議,帶著某種迷離的氣息,驚心動魄,唯一不同的是,現在更多了份錐心的痛楚。 &ldo;我愛你,墨池!&rdo;我仰望著他,輕輕呼著氣。&ldo;我也愛你,白痴!&rdo;他摟著我的腰,也笑,可是眼中有淚光在閃動,西雅圖迷人的港灣在他眼中竟有了種永恆的味道。回到家,我跟往常一樣照顧他喝下中藥,但在最後給他泡牛奶時加了一粒安眠藥,他睡覺很不踏實,一點點的響動都聽得到。安頓他睡下後,我開始收拾行李,又寫了兩封信,還把他每天該服用的中藥和西藥用英文寫在一個冊子上放到了廚房,朱莉婭明天一早就可以看到的。臥室的燈光溫暖而傷感,我提著行李站在門口很久都挪不開步子。他睡在燈光下,面孔安詳,雖然瘦削,但每一根線條都還是那麼柔和,他的眉心是舒展的,彷彿明早醒來就會看見我一樣。可是他將要看不到了,我也看不到他,此一別必是最後的訣別!&ldo;墨池啊……&rdo;我丟下行李撲到他chuáng邊低聲飲泣,窗外淅淅瀝瀝似乎下起了小雨,我一直流著淚,好似這一生的眼淚,都會在這一夜流盡,彷彿只要在心底拼命呼喊,他就會留在這世上。這樣的離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還是讓我痛到無法呼吸,模糊的淚影裡,他的臉,他的眉眼,他的唇……在視線中忽近忽遠,心上的烙印卻越來越清晰。雨越下越大,我哭了很久,最後無法再耽擱一秒才離開chuáng頭輕輕帶上門,那些曾有過的愛戀,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一點一滴,都被我關在了這扇門後。我悲愴地走進茫茫夜色,經過祁樹禮家的門前時,我將寫好的另一封信放到了他花園的信箱裡。他房間裡的窗簾是拉著的,還隱約透出暗淡的燈光,顯然他還沒有入睡。自從在醫院得知我流掉了他的孩子,他就再沒有和我見過面,足不出戶,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我想他是在詛咒我。當飛機起飛的一剎那,我也在詛咒,恨不得飛機即刻就掉進西雅圖離別的港灣,所有的人都生還,只有我死去。可是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還是平穩地降落在地球的另一邊‐‐中國上海。瑾宜在接機口迎上來,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此次回國,我只告訴了她一人,連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讓自己慢慢平復傷口,而家人,會有沒完沒了的盤問和絮叨。我很感謝瑾宜,什麼都沒問,把我接到她家後默默地安排我的生活,體貼入微地照顧著我。三年了吧,她還是老樣子,文秀內斂,溫潤如玉。其實這幾年我跟她的聯絡並不多,只偶爾通下郵件,或互寄些明信片,連電話都沒打過。就像耿墨池說的,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知道對方安好就夠了,過多的打攪不利於忘記傷痛,所以即便是耿墨池屢次病重我也沒有告訴瑾宜,但我相信她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病qg,她只是不說而已。非常不幸的是,瑾宜的丈夫於連兩年前已經去世,這讓我一度非常難過,因為我知道瑾宜從此就是一個人了,孤苦伶仃的她該如何撐下去?雖然我跟於連只有一面之緣,但我對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一想起他就會記得那滿院的ju花香,那個笑容溫暖的男子,才華橫溢,內心豐富,他一生只寫過一部作品,卻將生命與愛qg詮釋得淋漓盡致。瑾宜很少提起於連,那種惦念似乎已經無須用語言來表達。兩年了,她還是一個人過,家裡收拾得gāngān淨淨,院子裡的ju花也被她照料得很好,恍若人還在。初chun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