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這湖畫的是哪呢?&rdo;我端詳著一張綠柳拂岸的湖問她。&ldo;不是哪,是我想象中的,夢境中的。&rdo;安妮躺在chuáng上看著天花板,眼睛很空dong,神qg難以捉摸。 &ldo;是不是跟你的童年有關呢?&rdo;&ldo;可能吧。&rdo;&ldo;你的童年是什麼樣子的?&rdo;&ldo;不記得了。&rdo;&ldo;不記得了?&rdo;&ldo;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rdo;據安妮說,她只記得被耿家收養後的生活狀況,之前她還被一戶人家收養過,是什麼樣的人家,她完全沒了印象。好像那段記憶被她整個地丟失了,無論她如何苦苦追憶,丟失了的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好在現在的養父母很愛她,因為她是他們家唯一的女兒,格外受寵。只是養父之前已經有過一次婚姻,跟他的前妻生有三個兒子,耿墨池的母親嫁到夏家之前也已經有了墨池。這個大家庭外表看似很和睦,實際是一點親qg概念也沒有,因為大家都沒有什麼血緣關係,還好安妮很討人喜歡,到了他們家後一直過著公主般養尊處優的生活……但是除了對養母和耿墨池的疼愛心懷感激,安妮對她養父的三個兒子卻心懷芥蒂。至於原因她並不願詳談,她只說她這些年過得很混亂,她的生活就像一陣風,chui到哪是哪,沒有方向沒有目標,遇到好的風景,她也會停下來駐足欣賞,但決不留根,新鮮感一過她又飄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我問她:&ldo;難道你的心裡沒有牽掛嗎?總有你想念的人或事吧?&rdo;她說她的心像一座墳,值得她想念或牽掛的人和事早已深埋其中,死了的東西是沒有生命力的,所以她的心裡很空。&ldo;你真的不記得之前收養你的那戶人家了嗎?&rdo;&ldo;不記得。&rdo;&ldo;那你還記得什麼呢?&rdo;&ldo;湖,我就記得有個湖,還有桂花樹,我記得小時候我住的那戶人家門前有棵很大的桂花樹,還有……好像還有一個山谷,山谷裡的風很大,總是把我的帽子chui得好遠,總是……有人幫我撿回來,是誰幫我撿的呢?我一直在想那個人,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哦,那頂帽子,我記得那頂帽子,是糙編的,帽簷上還繫著很好看的粉紅色蝴蝶結。&rdo;&ldo;你的童年一定很快樂,我想象得出來。&rdo;我被安妮的回憶打動了。&ldo;不,好像不是很快樂。&rdo;安妮搖著頭說,&ldo;每次一回憶過去我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我現在的xg格很大程度上是受那段記憶的影響……童年對我來說只剩了個模糊的影子,我來到耿家之前的那段記憶完全丟失了。&rdo;安妮搖著頭,神qg落寞。&ldo;沒試著去找嗎?記憶丟失了可以找得回來啊。&rdo;我越聽越心疼。&ldo;怎麼會沒試著找呢,我一直在找,找了十幾年,越找越模糊,能記起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少。我問過心理醫生,為什麼會有這種qg況,醫生說是我的潛意識裡在排斥過去的那段記憶,那段記憶肯定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經歷,並對我的生活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是愉快的記憶也可能是悲傷的記憶,在我的潛意識裡最想記住又最想忘記……因為思想鬥爭得太厲害,壓力太大,神經系統就自然地刪除了那段記憶,就跟電腦裡刪除一個檔案一樣……&rdo;我不想再問什麼了,當一個人連過去都忘記了,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去向何處的時候,還需要去揭她的傷疤嗎?可憐的安妮,正是那段被她丟失的記憶,造就了她今天的放縱和遊戲人生,那是一段怎樣的記憶呢?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我不會再問,發誓這輩子都不再追問。&ldo;忘了就忘了吧,忘卻跟記憶一樣,都是人的本能。&rdo;我疼惜地撫摸著安妮柔亮的鬈髮說,&ldo;不要再想過去的事,好好把握現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快樂……&rdo;安妮四天後離開長沙返程回上海,臨行前我陪她去了趟長青墓園,安妮說葉莎去世時她沒能趕過來,去看看墓地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墓園同樣是白雪皚皚,鉛色的天空下,遠山像一條潔白的玉帶鑲在天邊,近處的山坡和樹林也被白雪裝扮成一個潔白的世界。舉目望去,墓碑上均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像是戴了頂白色的帽子,山谷間呼嘯著狂風,天地除了風聲再也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