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捏捏鼻樑,輕輕吁了一口氣,誰明白,她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已經成為一座終年積雪,堅硬且難以跨越山麓,交流變得比談生意還困難。車經過繁華市區,以前的租界,有很多老舊小洋樓,獨立的滄桑優雅著,那時侯和陸羽的爸爸,騎車從這裡過,她豔羨憧憬的說:&ldo;如果我們以後能在這裡買一棟小洋樓,要獨立的,陽臺上爬滿青藤,夏天開滿粉紅色的薔薇。開窗能聞到花香的味道……多好。&rdo;陸羽的爸爸笑:&ldo;下輩子你還做我老婆。我們一定買的起。&rdo;他們是國企的職工,衣食無憂但不會天降橫財。她嘴一抿,不再說話了。心裡微微有點失落,卻未有埋怨。她知道丈夫是哪種人,正直厚道,很是塌實,因為這份塌實讓她快樂心安,但作為一個男人他也少了一點敢做夢的鋒銳。但是她想那又如何,能和他平安到老,就可以了,何況我們還有個好兒子陸羽。說不定他會實現我們的夢想。所以她笑了,她說,女人天生愛做夢,你應該讓我保留這點權利吧。誰知他死了,生命跟她開的玩笑太大了,好象某天上帝突然宣佈我要收回他了,然後揮揮手,他就跟著飛走了,輕易的不像話。在丈夫的葬禮,她並未像一般女人那樣號啕大哭,眼淚不能挽回他的生命,以後的生活要怎麼辦,陸羽的小學,中學,大學,以後的生活,一切都不是眼淚能哭出來的。她是一個被上帝欺騙的女人,所以清醒過來,想的更實際。果斷辭職,去私人的公司打工,她是會計師,這點資歷還是有的。然後認識李察,他彷彿是早就等待著的人,三十多歲的挪威男子,對她一見鍾情。雖然同是三十多歲的人用這個詞顯得矯情,卻是真的,李察喜歡的是她身上的東方氣質,喜歡她柔韌堅毅的個性。過了半年,李察說:&ldo;秀琳,我愛你,你嫁給我。&rdo;他直接真誠。她想了想,便應允了。沒有勉強,李察有慡朗的性格,寬闊的肩膀這一切是一個寡居女人所需要的。現實擺在面前兩條路:一人帶大陸羽,貞節烈婦,但難免被生活折墮,前景堪輿。嫁給李察,名聲自然不好,但更符合她的個性,無疑也是更理性的選擇。愛和生活都可以滿足。或者李察是她的一扇門,推開它,會看到新鮮天地,不但是她的天地,也是陸羽的。她是這樣想著,但陸羽不是,他無法理解她的所為,對她有隔閡,充滿敵意。她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釋自己的選擇,這一切太複雜。根本無法跟10歲的孩子去解釋。她有想過帶陸羽去挪威,但陸羽寧願留在上海,他說:&ldo;我要陪著爸爸,你走好了!&rdo;她的心一涼,知道陸羽和她隔閡已深。但無可奈何。從那時起,兩個人就這麼隔閡著,逐漸變成乾涸。&ldo;小羽……&rdo;她想著和兒子的恩怨。在心底輕輕謂嘆,譴走了司機,她站在大門口卻腳步遲緩,心生遲疑。她於是自嘲地一笑:&ldo;我沈秀琳居然站在自己家門口踟躇不前……&rdo;想想終於走進電梯,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樣子,她知道陸羽不喜歡她豔妝的樣子,幸而今天只上了薄妝,應該無礙。電梯終於到了17樓,按下門鈴,無人回應,幸而她隨身帶著家裡的鑰匙,微微顫抖地把鑰匙cha進鎖孔,輕輕一擰,竟然開了。她心裡很欣慰:&ldo;兒子並沒有更換家裡的鑰匙,他對我未嘗沒有餘地……&rdo;門一開啟,yoyo便咬著拖鞋來了,一瞬間一人一狗都有些驚訝,彼此對望著,她蹲下來摸摸yoyo的頭,柔聲問:&ldo;狗狗,陸羽呢?&rdo;yoyo大概真是有些自然親近她,沒有叫,看著她搖搖尾巴就跑回沙發上看電視去了。沈秀琳於是明白了:&ldo;小羽應該不在家。&rdo;但她很奇怪yoyo的舉動:&ldo;狗狗會看電視嗎?&rdo;但是yoyo的表現讓她大大吃驚,yoyo真的是在看電視,並且是在看動物世界。她還會叼上幾塊狗餅乾自得其樂的啃,沈秀琳很驚訝的想:&ldo;真是一隻天才狗啊!一定是被小羽訓練出來的。&rdo;這祖孫倆坐在一起看了會電視。沈秀琳起身四處看看。她準備去為鄭穎風和陸羽收拾一下房間。鄭穎風住在這裡,她是知道的,她和鄭穎風的父母是多年摯友,而她再嫁的時候,也只有鄭穎風的父母未做他言,只是跟她說:&ldo;如果陸羽不跟你去國外,就住到我家好了。&rdo;他們在她最孤獨的時候默默的支援了她。因此這份情誼她不能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