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中女子的遭遇,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社會普遍存在的情與禮的矛盾,以及夫權對女子的壓迫。古禮認為女子嫁人,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ldo;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rdo;。(《孟子&iddot;滕文公》下)這位女子開始時是在集市上與一平民一見鍾情、私訂終身的,後來又乘垝垣相望,顯然與禮有悖,終遭丈夫的休棄,受盡兄弟譏諷。她對愛情的熱烈追求與禮教產生直接的衝突,最終導致了自己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白居易詩裡的女子也一樣。她跟隨男子到了夫家,以為是找到依靠,追尋了自己要的幸福,不料卻因為是私奔而為人所不恥。她的公公婆婆輕賤她:&ldo;聘則為妻奔是妾&rdo;,說的夠直白,夠傷人。甚至說她不配主持祭祀,給祖宗獻祭,因為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祖宗不會喜歡,我們家也不承認有這樣的媳婦。可就是這樣,那女子受盡委屈,卻沒有膽氣說什麼,一直在忍,直到忍無可忍。原因正在於,她離了這男子就沒有生存的地方和能力‐‐&ldo;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潛來更不通訊息,今日悲羞歸不得。&rdo;為禮教所縛,一旦離了男子,便是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所以即使這男人再不中用,有了他在人前也好像有了塊遮羞布‐‐你畢竟是個有人要的女人,而不是沒人要的人。亦是因為如此,我們可以理解為什麼那時的女子寧願守著一個男人一輩子當怨婦,也不願被休下堂當棄婦,而且一旦被休就好像性命攸關的大事那樣。白詩的開頭,女子用比興的手法來說明了自己與丈夫的感情危絕到不可挽回‐‐&ldo;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rdo;接著,女子追憶起當初年少時一見鍾情的美好時光。《氓》則把追憶放到了最後,最後一章賦兼比興,在抒情中敘事,回憶當初他們相戀時,有說有笑;男子則&ldo;信誓旦旦&rdo;,表示白頭偕老。可是他還未老時就產生怨恨,而且無法挽回。這裡用了兩個比喻:浩浩湯湯的淇水,總有堤岸;廣闊連綿的沼澤,也有邊際。言外之意是,我的痛苦為什麼竟沒有到頭的時候?必須要讚的是。《氓》充分運用了賦比興交替使用的手法,時時注意情與景的結合,它首先讓我們窺見古代集市貿易的一個側面,然後又讓我們感受到古代嫁娶的簡單禮俗,特別是將一條淇水作為背景貫穿全詩,顯示了構思的嚴密與巧妙。如&ldo;送子涉淇,至於頓丘&rdo;,寫相戀時的依依不捨;&ldo;淇水湯湯,漸車帷裳&rdo;,寫被棄後再涉淇水返回孃家的情景;&ldo;淇則有岸,隰則有泮&rdo;,則以生活中所經歷的印象最深的場景興起內心的感情。同渡一條淇水,隨著主人公前後處境的不同,心境是隨之變遷的。此情此景應了那句:&ldo;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rdo;大凡先好後壞的境遇總讓人有不堪回首之嘆。昔日的妙齡少女,竟成下堂婦,被一個不堪的男人,一段不堪的婚姻磨折掉的,何止是青春而已,同時被摧毀的,還有對未來的信心。實事求是的說,在那樣一個時代,是很難要求一個平民女子勇敢地站起來,闖出一片新天地的。《詩集傳》雲此段&ldo;興也&rdo;,其實更準確的說它是比中有興。詩人運用這兩個比喻,強烈地抒發了一腔怨憤,訴說了棄婦無邊無際的痛苦。我並不覺得《氓》完全是首棄婦詩。&ldo;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rdo;在二三其德的男子面前,&ldo;士貳其行&rdo;後,這個婦人不是忍氣吞聲,不是低眉順眼,也不只是哀傷痛悔,卻說&ldo;反是不思,亦已焉哉&rdo;,‐‐既是你變了心,咱們的關係就此斷了吧。她決然而去,是怎樣的剛烈和堅強。然而她果真能做到嗎?方玉潤認為:&ldo;雖然口縱言已,心豈能忘?&rdo;(《詩經原始》)。是的,從這女子一貫重情的性格來看,她對男子不可能在感情上一刀兩斷,起碼一時三刻絕對做不到。令人欣慰的是,她能夠這樣認識,已比《詩經》中其他的棄婦強太多。《氓》這樣一首真摯的詩,自漢代以來,卻為學者所不恥,那些經學儒生不在意女子所受的苦,卻多以道德規範來觀測此詩,認為是&ldo;刺淫奔&rdo;之作,朱熹甚至說:&ldo;此淫婦為人所棄,而自敘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rdo;並進一步引申說:&ldo;士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