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陌上花開緩緩歸(13)當時天下又是類似三國時候的三足鼎立,關中一帶是氐族苻氏的前秦;潼關以東是慕容氏的燕國,長江流域(包括荊州,益州,揚州等等)是東晉的地盤。這一段歷史,在中國歷史上也算異數。將星雲集,人才汲汲,偏偏大統一的局面遲遲不來,時機往往為小人斷送。當時各方都有數的出來橫絕百代的人物:前秦一方有被苻堅視作諸葛再世的王猛。王猛的施政方略與諸葛亮治蜀時相仿,也無愧他的名字,走得是剛猛嚴苛的法家之路,而他的功業六出岐山徒勞無功的諸葛亮相比,要成功得多。在他的統領下,前秦攻滅了慕容燕國,統一了整個北方。東晉方面則有集魏晉風度的大成者,一代名士謝安,又有一時說&ldo;既不能流芳後世,不足復遺臭萬載&rdo;,一時又抱著柳樹涕淚長流的超級性格複雜牛人桓溫;前燕方面則有家族領袖國之幹臣慕容翰,慕容恪,慕容垂。當時各方的角力在著名的淝水之戰中達到高潮,並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幕,這段歷史精彩程度實在不下三國,只是沒有羅貫中這樣的大師為其寫述,十分可惜。但我的話題又不止為此,我為的是埋藏在這歷史廢墟下細微跳動的曲婉男心,為的是一個身為前燕的皇子,因滅國做了臣虜因絕色做了孌童,又做了西燕皇帝的慕容衝。他和上面談到的人事都有或遠或近千絲萬縷的聯絡。其實我為不為他嘆息都一樣,歷史從不理會後人如何悲憐,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所謂改變歷史,只是人在當時的主觀看法。歷史如龜甲上潛伏的讖文,不打碎沒人知道,實際上一切早已註定。該發生的事,該出場的人,會在適合的時間,循著各自的軌跡紛紛出場。當時間走到370年,其後秦主苻堅滅前燕,虜獲幽帝慕容暐,其妹清河公主,其弟慕容衝,並眾慕容族人。一部十六國史,說的不過一個道理:&ldo;欲亂者,必先自亂之。&rdo;西晉不亂,不會有五胡亂華,晉室南渡;前燕不亂,不會有符堅滅燕。西燕吳王慕容垂先在枋頭一戰將一世梟雄桓溫打得落花流水元氣大傷,使桓溫賴以起家的精兵幾乎損失殆盡,弄得後來想篡位都底氣不足,淝水之戰又不損一兵一卒,戰後離開苻堅,僅帶了幾十個人去復國,憑藉自己的軍事能力建立後燕,成功復國。強人強到這種程度,當初要不是被自家人逼的走投無路投奔大秦,符堅再怎麼野心勃勃也不敢輕舉妄動。西晉覆滅如是前燕覆滅如是,其他國家也大同小異。第14節:陌上花開緩緩歸(14)漢樂府裡有很多歌,唱的都是兵連禍劫時,小民流離呻吟之苦。《豔歌行》有&ldo;石見何累累,遠行不如歸&rdo;之語,《悲歌行》裡有&ldo;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思念故鄉,鬱郁累累。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rdo;這悲鬱之極的歌無端叫我聯想起慕容衝。他在國滅被押解上秦都的時候,回望破落的故城。心情應該和《悲歌行》裡唱得一般無二吧。抑或是更悲涼。前燕滅了,家也沒有了。而他彼時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再堅強,也有個底線。其實在亂世,王族世家也一樣悲慼。在某種制度下,地位越高,遭受的摧毀也越徹底。他們的家,他們的國都沒有了,這樣的遠行客,比小民更窘迫,天下之大,竟無歸處。鳳皇兒,他的歸處,比被宣佈處死還要難以接受。《晉書》(卷一一四):初堅之滅燕,衝姐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寵冠後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又幸之。姐弟專寵,宮人莫進。長安城中民謠遂起:&ldo;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rdo;慕容家族世代帥哥,基因極好,慕容衝更是當中佼佼者,被冠之&ldo;五胡十六國傾國傾城第一人&rdo;的稱號。男子也有愛美之心,但若他的容貌給他帶來的只是屈ru的話。縱然是絕色,也高興不起來。一夜之間他由王子變成孌童,此後的慕容衝小心翼翼應對符堅,他將自己沉重恨意磨成匕首,貼ròu收藏,只待有一日讓仇人一刀斃命。你要他怎麼甘心做孌童?他不是龍陽,子瑕,更不同於鄧通,董賢,他生來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王子,十二歲已封中山王,官拜大司馬。國破虜族,這無疑在他個人的恥ru柱上又加上了一筆亡國之恥。後人說慕容衝當時不過十二歲,小孩而已,這官銜當然是虛的,未必懂事。然而翻看五胡十六國的歷史,我們會發現鮮卑王族裡十一二歲的王子手握大權的不乏其人。北齊的琅邪王高儼小小年紀便成為北齊的權臣,代父行權,處理政務時的老辣讓一干王公大臣莫不畏懼,此時的他,也不過十一二歲而已。(高儼&ldo;謀反&rdo;被殺時才十四歲,留下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