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詞中&ot;彈指&ot;一詞還引起爭論,長嘯和彈指都是古人表達情緒的慣常動作。卻也有說是指吟唱顧貞觀所著的《彈指集》而落淚。聯合下句的詞意會發現容若是在思念所愛的女子。因《彈指集》而附會到顧貞觀未免牽強。兩個男人之間,再怎麼要好,他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叫他玉人,說因為吟唱《彈指詞》而落淚也有點怪怪的。死死地摳字眼以獲得樂趣,這是詞評家們慣常做的事,說精細也可,說無聊也行。讀一首詞不是在考古,而是在感受。詞意是表象,詞境才是內質。我很簡單的把彈指理解為彈擊手指,表示強烈的感情,也不耽誤我領略詞義,因為納蘭想表達的感覺不在這兩個字上。況且將詞義解為寫給家中人,與集中另一闋《臨江仙永平道中》倒是很有上下傳承之妙。這詞突出的反映了容若多情體貼的性格,雖然也很思念家人,心裡未嘗不想著家人知道,可是未免她擔心,還是寧願獨自承受著病中寂寞。看容若總有些寶玉的影子,說著不愛榮華富貴吧,實際上骨子裡已經脫不了那富貴安逸,雖然不戀功名,但是極度戀家。容若自己病著卻想著不要讓家裡的&ot;林妹妹&ot;曉得。和寶玉自己淋雨卻要人家快躲的痴勁簡直是一脈相承。寶玉那句:&ot;我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你是那傾馘傾城的貌。&ot;還真可看做容若&ot;多情自古原多病&ot;的註解。獨客單衾誰念我,曉來涼雨颼颼。緘書欲寄又還休,個儂憔悴,禁得更添愁。曾記年年三月病,而今病向深秋。廬龍風景白人頭,藥爐煙裡,支枕聽河流。--《臨江仙永平道中》這首也是容若在客中的臥病之作,意境纏綿而不損蕭壯,與《虞美人-黃昏又聽城頭角》景況略似,情緒卻更收斂,語意也更沉涼。與&ot;一聲彈指淚如絲&ot;的激盪比,我更喜歡&ot;支枕聽河流&ot;這樣磊落到無言的意境。康熙年間,羅剎國(俄羅斯)覬覦中國東北邊境的領土,在黑龍江北岸侵佔土地,強行修建了侵略性的軍事據點雅克薩木城。康熙不同與後期的清朝統治者,他果斷採取對策,於清康熙二十一年秋派遣副都統郎談,彭春與容若等,率領少數騎兵以捕鹿為名,前往黑龍江沿岸偵察情勢並聯絡當地梭龍部(梭龍即索倫,是當時對鄂溫克、鄂倫春、達翰爾等民族的統稱)各民族,為在軍事、外交上挫敗羅剎的擴張圖謀做好準備。郎談等於八月啟程,至十二月下旬回京覆命,容若始終參與此事,萬里遠行,往來途中寫了不少詩詞,但由於任務絕密。所作多言離情而不涉使命,這一闋《臨江仙》作於永平道中,永平是指清代的永平府,其故境在今河北省東北部陡河以東,長城以南的地區,是出關通遼東的必經之路,由此可知容若作此詞時是初登征程後不久。用詞體詠邊塞風情,北宋以後並不多見,因為工作的關係,容若多赴塞外,這是一般文弱書生比不了的眼界開闊。容若寫邊塞詞,因為他個性的原因,詞境絕少樂觀明亮,詞意也黯沉。讀這首詞的時候,似乎還能看見容若靠在那裡,支起枕頭,側耳聽著隱隱的水聲,心思如水煙漠漠……寫好了書信又猶豫,家中那個人本已因自己的外出而擔憂憔悴,設若收到我生病的家書必定會愁上添愁,她身體嬌弱,又怎麼禁受的住呢?這麼多年以後。他臉上滄桑更濃,不再是那個動輒一聲彈指淚如絲的少年公子了。甚至沒有皺眉,他只是神色悠悠地靠在那裡。盧龍地區風物稀疏,景色蕭條,令人陡增傷感這麼多年以後。玉人已逝。而他,情感幾經開謝,姿態已收斂成熟。於是只是靠在那裡,非常安靜。成為在藥爐煙裡,支枕聽河流的靜默男子。虞美人憑君料理花間課,莫負當初我。眼看雞犬上天梯,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犁。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袞袞向風塵。【花間課】容若第一個詞集,取晏幾道《清平樂》中&ot;側帽風前花滿路&ot;之句,名為《側帽詞》,刊行於康熙17年(1678)。後容若因傾慕顧貞觀才學人品,將自己的詞作交給他輯集,並囑以莫負當初我之語。顧貞觀果然也不負其所託,不但為其細心勘集,在吳中增訂時,又引道明禪師答盧行者&ot;如魚飲水,冷暖自知&ot;一語(出自《五燈會元》),為其更名為《飲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