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望著他,見他接起了電話,點了支菸,走到了窗邊。菸灰色的家居服,襯得他眉目沉靜,在他身後,是一窗風雨。姜詞斂目,走進房裡,輕輕闔上了門。姜詞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已是天光大亮。窗外日色明淨,隱約有鳥聲啁啾。她從c黃上爬起來,開啟窗戶,往外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天已放晴,窗前青翠的枇杷樹上,停了幾隻布穀鳥。姜詞靜靜看了一會兒,合上紗窗出去。二樓靜悄悄的沒有人,姜詞走到樓梯口,往下看去,梁景行正在往麵包上塗果醬。梁景行也不抬頭,&ldo;還不趕緊下來,都幾點了。&rdo;姜詞看了看掛鐘,時針赫然指向十點,她不由咋舌,&ldo;你怎麼不叫我。&rdo;梁景行將麵包和牛奶遞給她,&ldo;我預備十分鐘之後就上去叫你。&rdo;姜詞也不坐下,背靠著餐桌,咬了一口麵包,笑看著他,&ldo;你什麼時候起來的?&rdo;&ldo;七點。&rdo;&ldo;起這麼早?&rdo;姜詞打量他一眼,襯衫西褲,穿著正式,&ldo;你出門了?&rdo;&ldo;有點事。&rdo;梁景行並未細講。他這一趟,先去了崇城美院找校長許秋實。許秋實便是許盡歡的父親,德高望重,早些年做過崇城書畫協會的會長,本身也是赫赫有名的書法家。梁許兩家交好,梁景行小時候,跟著許秋實學過幾年書法,後來上高中學了理科,才漸漸荒廢。許秋實辦公室在行政樓的三樓,窗戶朝南,正對著圖書館古樸的大樓。梁景行到的時候,他正在做早課。許秋實四十多年的習慣,晨起一定要練一個小時的基本功,橫撇豎捺,&ldo;永&rdo;字八法,酸梨木的案上,鋪了厚厚的一疊宣紙。&ldo;還有半張,景行,你先坐著,自己泡茶。&rdo;梁景行提起一旁小火爐上的水壺,斟了兩杯鐵觀音,等許秋實練完的時候,茶水溫度剛剛適宜。許秋實濯了濯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笑道:&ldo;你一貫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回又是什麼事。&rdo;梁景行笑了笑,&ldo;能有什麼事,還是得在您屋簷底下討口飯吃。&rdo;許秋實瞥他一眼,&ldo;年前歡歡告訴我說你打算辭職,我可是依了你,這學期課都沒給你排。&rdo;&ldo;不瞞您說,我前段時間去帝都應聘了。&rdo;許秋實笑著擺了擺頭,&ldo;你這小子……原來是要跳槽,怎麼,應聘沒透過?&rdo;&ldo;透過了。&rdo;梁景行如實回答。&ldo;透過了還屈尊待在我這座小廟裡?&rdo;梁景行笑道,&ldo;左不過也就三四年,帶完這一屆,今後全心全意幫我姐打理公司。&rdo;許秋實好奇,&ldo;這一屆新生裡頭,莫非有你什麼親戚?&rdo;&ldo;算不上親戚。&rdo;梁景行頓了頓。&ldo;那是誰,能有這麼大面子?&rdo;&ldo;陳同勖先生的關門弟子,您聽過嗎?&rdo;許秋實想了想,&ldo;人倒是沒見過,不過我似乎見過她一副畫?&rdo;梁景行一怔,&ldo;什麼畫?&rdo;許秋實擱下茶杯,微蹙眉頭,沉思片刻,一拍手掌,&ldo;在一位藏友家裡,我記得是幅人物畫像?那人還說呢,這畫買時花了二十三萬,如今恐怕一文不值。&rdo;梁景行忙問:&ldo;您看還記得是哪位藏友?&rdo;許秋實又想了想,搖了搖頭,&ldo;也是去年的事兒了,一時想不起來,回頭我問問歡歡。&rdo;梁景行點頭,&ldo;行,你要是想起來,一定打電話告訴我。&rdo;許秋實看他一眼,&ldo;依你的意思,陳先生這位愛徒,是打算報我們學校?&rdo;梁景行垂眸,&ldo;她第一志願是央美,昨天高考,遇到點事兒,錯過了英語聽力,去央美恐怕是沒什麼希望了。&rdo;許秋實沉吟,&ldo;我記得她那幅畫倒是畫得不錯,專業基本功過硬,能去央美自然更好……也是可惜。&rdo;又閒聊了一會兒,許秋實問梁景行,&ldo;課還是照你原來的規矩排?&rdo;&ldo;再開門選修課吧。&rdo;&ldo;那我跟系裡打聲招呼,你自己去跟他們商量。&rdo;&ldo;行,麻煩您了。&rdo;臨走前,許秋實問及許盡歡的下落,&ldo;她現在也是越來越野了,滿世界跑,連聲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