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就停在那家沃爾瑪的對面，姜詞回家必會經過此處。一則保障她的安全，二則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事兒仔細捋一捋。他一邊看，一邊想，想了整一個月，再也說服不了自己，便換了個思路，考慮要真往這條道上走，到底是否具備可能性。世俗的壓力自不必說，他父親是那樣老派的人，要聽說他找了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肯定氣得血壓升高；陳同勖那關自然也難過，姜詞父母雙亡，他是老師，凡事都有話語權。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壓力來源於自身。姜詞太年輕了，還未曾領略這世界真正的精彩，未刻骨銘心去愛過一個人……她的生命泰半還是空白，而這份空白意味著未知，意味著不穩定，意味著……如果哪一天她見過更為年輕鮮活有力的生命，意識到自己以往視野的侷限，也許會毫不猶豫拋棄自己最初的選擇。‐‐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結局，他能坦然接受嗎？能夠眼睜睜看著到手的稀世珍寶，悄然落入他人之手，而毫無怨懟，真誠祝福嗎？而最可怕在於，他不知道這事兒會在多久之後發生，三年，五年，還是十年？許盡歡抬頭盯著他，&ldo;……所以，你是抱著隨時可能被她拋棄的心情在跟她談戀愛？&rdo;梁景行喝了口啤酒，沒吭聲。許盡歡啞口無言，&ldo;……你這覺悟和境界，我等俗人簡直難以望其項背。&rdo;高考失利那晚，最終被姜詞激發得忍無可忍，自然也有衝動的原因，可在這之前，他已將所有的問題，像翻面口袋一樣，徹徹底底想了個透徹。愛情這事兒本就像是博。彩，多少人輸紅了眼一無所獲，好歹他還能看見一線曙光，賭一把，興許也就賭對了。如果不幸輸了，自然只好願賭服輸。可他唯獨不能看著姜詞在自己視野範圍內再受到丁點傷‐‐她不能去理想的學校，已是一樁莫大的遺憾。許盡歡嘆了口氣，&ldo;你可真是&lso;老夫聊發少年狂&rso;，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跟十七八的毛頭小子一樣衝動。&rdo;&ldo;我不是衝動。&rdo;許盡歡點頭，&ldo;對對，你不是衝動，可你這深思熟慮比衝動還他媽恐怖，簡直是鐵了心為他人作嫁……這些事兒你沒跟小姑娘她本人講過吧？&rdo;&ldo;沒，&rdo;梁景行一支菸抽完，掐了菸蒂，&ldo;怕她有心理負擔。&rdo;&ldo;……&rdo;許盡歡簡直五體投地，&ldo;我說梁景行，你圖什麼啊？要過個年，小姑娘心野了，跟別的男人跑了，你年逾四十人老珠黃，簡直賠得底褲都不剩。&rdo;梁景行只說：&ldo;你也別到她跟前多嘴。&rdo;&ldo;……我才懶得管你這檔子事兒，你簡直是個瘋子。&rdo;梁景行沉沉地笑一聲，這話，他也對姜詞說過。挺好，兩個瘋子，不瘋魔不成活。&ldo;我算是看出來了，從你大學炒股敢賭上所有身家這事兒就知道，你平日裡看似四平八穩持重可靠，實際上就是個不要命的賭徒。&rdo;梁景行煞有介事地糾正：&ldo;命還是要的。&rdo;許盡歡又氣又笑，&ldo;……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rdo;&ldo;就這麼辦，沒經驗，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rdo;&ldo;可你這心理包袱也太重了，跟戴著鐐銬跳廣場舞似的。&rdo;梁景行不以為意，&ldo;還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rdo;&ldo;你就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說你早年也不是這幅讓人窩火的德性啊。&rdo;梁景行笑了笑，不置可否。許盡歡讓老闆將桌上的蝦殼清理了一下，換了雙手套，&ldo;你該不是怕姜詞走上葉籬這條道吧？&rdo;&ldo;跟葉籬沒什麼關係。&rdo;&ldo;不是就行，我怕你想不開‐‐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葉籬如今都走了，再提起來也沒多大意思。她這人，真不像你想得那樣單純。那種家庭出來的，又是藝術生……&rdo;&ldo;我知道。&rdo;&ldo;其實她要開口，我自然義不容辭。可她自尊心強，肯定不會找我倆幫忙。我要是自作主張，又唯恐傷害她的感情。&rdo;末了，輕嘆一聲，&ldo;也是天妒紅顏，各人自有各人的命。&rdo;梁景行只默默喝著啤酒，一時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