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沉吟,&ldo;我怕畫不好砸了您的招牌。&rdo;陳同勖笑道:&ldo;我相信你,絕對砸不了。&rdo;陳同勖本是不太贊成自己學生還未學成就出去招搖,曾經為了姜詞拍賣畫作一事氣得吹鬍子瞪眼,整一個月沒跟她說話。但如今情況特殊,想著能幫襯一點是一點。得知姜詞家裡生變之時,他主動提出可免去接下來一年的學費,姜詞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時常覺得姜詞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一等一的傲氣,脾氣頑固執拗,絲毫不肯轉圜。往年家底殷實,驕縱也就罷了;如今落難,這份清高變作戾氣,便顯得她是顆不容於世的螺釘。真要撞在一些看不順眼的人手裡,免不了要遭受敲打。有句話說得好,強極則ru,情深不壽。 鐵紺色(04)&iddot;考完期末考試最後一門,姜詞背上一大包畫具,按照陳同勖給的地址,找去了那家剛剛裝修完的公司。一個穿灰藍工作服,身材精瘦,面板黝黑的小夥子接待了她。小夥子將她領到走廊,指了指左右兩面白牆,&ldo;就這兒,半個月後公司要開張,時間可能有點兒趕,&rdo;他撓了撓頭,笑說,&ldo;不過我們老闆說了,不用太摳細節,整體看著像那麼回事兒就成。&rdo;姜詞抬頭,眯眼看了看高度。&ldo;還有,老闆跟對面那家茶餐廳打過招呼,您過去吃飯說一聲就行,帳會記在我們老闆名下。&rdo;小夥子見姜詞在牆邊仰頭踱步,半晌沒說話,不知她聽沒聽進去,也不敢貿然上去打擾。自姜詞進屋,他就覺得這人有些怪,好好的一個大姑娘,留什麼髮型不好,偏要剃成平頭。不過轉念又想,他們搞藝術的,都有些性格,怪里怪氣也是正常的。他嘟囔一句,撓了撓頭,&ldo;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就在前面打掃衛生,我叫劉原。&rdo;姜詞在地上撿了張廢報紙,席地坐下,仰頭望著眼前的牆壁。半小時後,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去前面找劉原借了架梯子。她從揹包裡將丙烯顏料拿出來,正要稀釋,忽起身看向正在架梯子的劉原,&ldo;你身上的衣服還有嗎?&rdo;劉原愣了一下,趕忙點頭,跑去工作間找來另外一件。衣服帶著股汗味兒,姜詞皺了皺眉,拎在手中抖了抖。衣服是男式的,明顯大了。罩在t恤外面,遮住了她身上的熱褲,只從衣服下面露出兩節細長的腿,從背後看過去,好似沒穿褲子一樣。劉原急忙移開目光。姜詞動作不緊不慢,一層一層往牆上鋪色,招呼著劉原幫忙挪動梯子,不時地上上下下。走廊冷氣開得很足,但她還是熱出了一身汗。劉原覺得這小姑娘怪不容易,抽空出去給她買了瓶冰水。姜詞接過之後並不喝,道了聲謝,放到一邊,繼續埋頭苦幹。忙活了一上午,整面牆上都被塗得亂七八糟。吃中飯時,劉原最後去視察了一次,覺得自己老闆是不是當了冤大頭‐‐這牆上顏料青一塊紫一塊,壓根看不什麼名堂。他又不好意思直說,憨厚地笑了笑,&ldo;跟著看了一上午,還是沒看出來這畫的什麼。我這人沒文化,興許腦袋也有點笨。&rdo;姜詞輕輕笑了一聲,這一笑,作畫時那副彷彿全世界都欠她錢的嚴肅神情總算褪去,顯出一種屬於少女的憨態,&ldo;我畫的是湖。&rdo;劉原又盯著牆壁看了一眼,張了張口,沒出聲。心想,恐怕畫的不是湖,是符。姜詞從包裡掏出手機和錢包,將身上的工作服脫下來,彎腰拎起放在一旁的礦泉水瓶,&ldo;謝謝你,我先去吃中飯了。&rdo;劉原閒來無事,便會去走廊逛一圈。對於姜詞到底在畫什麼,他自認為反正是不懂,也不就鹹吃蘿蔔淡cao心了。然而等到第七天竣工的時候,他望著煥然一新的牆壁,目瞪口呆。湖白天青,群山綿延,鋪在寬廣的牆壁上,遼闊浩大。姜詞一手叉腰,扭頭看他:&ldo;你覺得怎麼樣?&rdo;她額頭上沾上了一點白色顏料,劉原看了一眼,立即移開目光,&ldo;我……我覺得很好看,風景很美。&rdo;姜詞很淺地笑了一下,脫下工作服掛在梯子上,&ldo;我下午休息半天,明天來畫另一面。&rdo;有了經驗,姜詞速度明顯提升。她畫畫停停,抽空還與劉原聊聊天。劉原在她的詢問之下,將自己家裡的情況一股腦兒地倒了個乾淨。但他疑心姜詞或許並沒有聽進心裡去,因為有一次他告訴姜詞自己的哥哥承包了一片花椒園,每年收益還不錯,結果第二天姜詞問她:&ldo;你爺爺那個辣椒園裡,都種了什麼品種的辣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