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詞沒掏鑰匙，將門搡了兩下。被搗爛的門鎖咔嚓咔嚓響了兩聲，應聲而開。她掏出手機，&ldo;樓道沒燈，你注意腳下。&rdo;手機的背光照亮數寸地方，梁景行低頭跟在姜詞身後。他只在早年做圖片記者到棚戶區拍攝的時候，進過這樣的樓。石灰的牆皮潮溼鼓包，大片剝落，露出裡面灰色的水泥。牆根處生了青黑色的黴，散發出一股腐味。行到四樓，一隻碩大的老鼠旁若無人地從上面&ldo;噌噌&rdo;竄下去。姜詞對這一切好似已司空見慣，老鼠從她腳邊經過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到了六樓，姜詞轉身停下，&ldo;我到了。&rdo;梁景行點了點頭，&ldo;生病了多休息，畫不完也無妨。&rdo;姜詞卻想，拼了命也得畫完，總不能砸了陳老師的招牌。同姜詞道別之後，梁景行轉身下樓。走出幾步，聽見鑰匙cha入鎖孔，門&ldo;咔噠&rdo;一聲，緊接著&ldo;嘭&rdo;地合上。 鐵紺色（05）&iddot;到了車裡，梁景行打起方向盤拐了個彎，重回到公司。夜更靜，整一片的寫字樓，只有數層還亮著燈光。梁景行從辦公室抽屜裡找出一份合同，同時開啟了一側的印表機。在等著印表機預熱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什麼，起身走向會議室。通往會議室的路上，便是那條走廊。他先是看見了走廊正中駕著的梯子，和散落一地的各種顏料罐，白色地板上也沾上了ru膠和各色的丙烯顏料。他抬起頭，目光看向一側的牆壁，立時一驚。潮白天青，浪的盡頭，一行紅羽的水鳥正向著天穹振翅。他盯著那行水鳥細看了半晌，方邁開腳步，沿著湖的走勢，從走廊的這端走向那端，緊接著轉身看向另一側‐‐尚未完工，從輪廓隱約可是看出是綿延不絕的雪山，山盡頭是雲，雲盡頭是天。手機陡然震動起來，梁景行回過神。電話那端陳覺非打了個長長的呵欠，&ldo;舅，你這份合同倒是拿得快，這都去了快兩個小時。&rdo;梁景行走回辦公室，&ldo;路上遇見一個人，先送她回去了。&rdo;&ldo;誰？&rdo;梁景行將合同放進印表機裡，沒有回答，&ldo;你怎麼還沒睡。&rdo;陳覺非又打了個呵欠，&ldo;這不是在等你帶宵夜回來嗎，等得都要餓死了。&rdo;梁景行聲音平淡：&ldo;你不會自己滾下去買？&rdo;陳覺非嘻嘻笑了一聲，&ldo;我在打遊戲，脫不開身啊。&rdo;檔案影印好之後，梁景行關上印表機，將原件和影印機裝入一隻牛皮紙袋。已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折回走廊看了一眼。&iddot;之後的幾天裡，姜詞沒再見到梁景行。她緊趕慢趕，最後完成時只比約定時間晚了一天。收拾好東西，她背上包，調整帶子，轉過身來看著劉原，&ldo;這幾天謝謝你了，幫我替你老闆說一聲，勞務費讓他交給陳同勖老師就行。&rdo;劉原撓了撓頭，笑說：&ldo;行，姜小姐，以後你再有機會過來畫畫，儘管找我。&rdo;他將姜詞送到門口，又囑咐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外面日頭已經西斜，暑氣卻並未消退，被太陽曬了一天的白色水泥地熱浪騰騰。碩大的包像塊巨石壓在背上，姜詞沒走幾步，出了一身汗。正要過馬路，身後突然傳來劉原的喊聲：&ldo;姜小姐！&rdo;姜詞轉過身，劉原站在門口，揮了揮手機，&ldo;老闆剛剛打電話過來，說請你吃晚飯，親自把錢給你！你進來等一會兒！&rdo;姜詞站著沒動。&ldo;趕緊進來啊！外面熱！&rdo;人一旦嚐到了便利，就開始忘記沒便利時的艱難日子了。姜詞不免有些唾棄自己，可雙腿倒是誠實得很。劉原將她背上的包接下來，放在前臺，給她搬來一張椅子。反正無聊，姜詞開始跟劉原聊天：&ldo;你上回說你家鄉在哪兒，重慶什麼地方？&rdo;&ldo;巫溪。&rdo;&ldo;好玩嗎？&rdo;劉原呵呵笑答：&ldo;我覺得不太好玩，就是能看見長江，還有個古鎮。&rdo;&ldo;有什麼特產嗎？&rdo;&ldo;沒有，&rdo;劉原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ldo;土豆倒是管夠。&rdo;姜詞&ldo;嗯&rdo;了一聲，&ldo;你們老闆今年多大了？&rdo;話題轉得突然，劉原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ldo;二十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