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下,姜詞仍在沉睡。梁景行靜坐片刻,伸手將她輕輕一推。姜詞緩緩睜眼,剛從水中打撈而出,思維遲滯,腦袋裡炸裂似的疼。&ldo;好些了嗎?去我辦公室睡,車裡容易感冒。&rdo;片刻後,姜詞點了點頭,伸手按著額頭,慢慢坐起身。有什麼東西從身上滑落下去,她定睛一看,是梁景行的西服外套。梁景行神色平靜,將衣服拎起來搭在臂間,拔下鑰匙,開啟門,繞到另一側將門開啟,&ldo;走吧。&rdo;姜詞想也沒想,抓住他的手臂,從車廂裡鑽出來。週六公司幾乎沒人,只留了三四個員工值班。梁景行將姜詞領進辦公室,倒了杯熱水擱在茶几上,&ldo;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兒。&rdo;姜詞喝了熱水,側身在沙發上躺好,卻是睜著眼睛,目光定在梁景行身上。卻見他將衣服搭在椅背上,在椅上坐好,隨手開啟了電腦。他一手扶著滑鼠,緊盯著螢幕,偶爾敲幾下鍵盤。四周靜悄悄的,只偶爾有車駛過,但聲音隔得遠,模模糊糊,聽不真切。怕她感冒,辦公室裡開了空調,溫度很高。片刻後,梁景行似乎覺得熱,又將襯衫的扣子解開一顆,衣袖稍稍挽起來。姜詞靜靜看著,眨了眨眼。半小時後,辦公室裡忽響起一聲低沉的嘆息。姜詞本是昏昏欲睡,聽見這聲嘆息,驟然一個激靈。卻見梁景行丟開了滑鼠,身體往後靠去,頭往上仰,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似壓在了椅背上。他緊閉著眼,維持這個動作,久久沒動。姜詞忽覺心口一陣沉悶,因為此時此刻的梁景行,並不像她一貫見到的那個梁景行。這讓她想到那日巷中,梁景行在雨中久久佇立的身影,也是這般寂寥,脆弱,並且孤獨。像一座島,孤懸海外,四周浪潮洶湧,無人可以泅渡。最終,梁景行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一轉頭,卻對上姜詞黑亮的眼睛。他愣了愣,清了清嗓,&ldo;睡醒了?&rdo;&ldo;我沒睡。&rdo;姜詞從沙發坐起來,將還剩半杯的水喝下去。水已經冷了,殘餘丁點溫熱,&ldo;你在做什麼?&rdo;&ldo;批改作業。&rdo;梁景行緩緩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姜詞這才想起來,梁景行的本職工作其實是大學老師,&ldo;你是打算轉行嗎?&rdo;&ldo;公司最大股東是我姐,我只投資了一小部分,替她管理罷了。&rdo;姜詞走到辦公桌前,往他電腦上看了一眼,確實是文件的介面,下方工作列中堆著一個郵件的圖示,她目光微微一沉,盯著那圖示看了片刻,&ldo;你這個人,似乎只要願意,能勝任任何一種角色。&rdo;梁景行喝完水,將杯子擱在一旁,也不靠近姜詞,將窗戶開啟,點了一支菸,&ldo;隨著興趣而已,這幾年才專心做事。&rdo;&ldo;那你最喜歡做什麼?記者?攝影師?老師,還是現在的商人?&rdo;梁景行轉頭看著窗外,靜靜抽著煙,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又似乎無心交談。片刻後,終於出聲,&ldo;記者。&rdo;姜詞還要再問,梁景行忽轉過頭來看著她,搶在她之前再次開口,&ldo;阿詞,下週我要去趟帝都。&rdo;姜詞一怔。&ldo;去多久還不確定,你要做的工作我會吩咐劉原告訴你,要有任何不清楚的,儘可以問他。&rdo;姜詞神情一滯,&ldo;哦。&rdo;&ldo;你再休息一會兒吧,吃過晚飯我送你回去。&rdo;梁景行重回到到辦公桌旁。姜詞卻沒動,抬眼看著他,目光太過透亮,甚有些犀利的意味,&ldo;梁叔叔,這決定是你剛剛做的,還是一早安排好的?&rdo;她喊&ldo;梁叔叔&rdo;時,語氣總似帶著幾分深意,彷彿諷刺,或是別的什麼。梁景行沒說話。姜詞再不看他,繞過去,重回到沙發上。她翻了個身,將身上外套脫下來蓋在身上。梁景行靜立片刻,然而姜詞再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已經睡著。 楊妃色(07)&iddot;週考一輪輪進行,很快就到了期末。姜詞過著極為規律正常的生活,只是每次給張語諾父親張德興打錢的時候,都會覺得心口憋悶,似乎眼前這樣暗淡的日子,永遠也到不了頭。抽空,她會問問張語諾最近的狀況。但無論問幾次,情況都是一樣,張德興腦中淤血漸漸消散了,但仍沒有轉醒的跡象。張母劉亞芬照顧這麼一個&ldo;植物人&rdo;,耐心漸失,平日總是連聲咒罵,罵已經死了的姜明遠,罵姜詞,生氣到極點,也會罵張語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