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風再開放,再自由,男女之事,多半吃虧的也還是女人。少女沒由來地一股子邪火,無處宣洩。她們坐了一處,又說了會話,孩子還是個芽孢,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徐良玉安慰了她一陣子,讓羅措外面租一輛車馬,這就送了姐倆先回去。阿姐一走,也是無心做事。偏偏鋪子裡還忙了起來,這一忙,一直轉到了晚上。一早出來的時候,青蘿就被人叫走幫襯著做事去了,她也沒太在意,此時夜幕降臨,也無車馬,只怕她不敢回還,柳相宜收拾了櫃面,放下了捲起的袖口,這就到了她的面前。這掌櫃的,甚合她意。柳相宜家中寡母病榻多年,他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已經成婚,家境貧寒。他做事從來小心仔細,平時也不問閒事,徐良玉很是中意他的人品,私下裡,給他加了銀錢。此時她才披了襖子,回頭還要叮囑他關好門窗,他卻已經到了眼前來:&ldo;正好我順路去那邊有點事,一起走。&rdo;徐良玉回眸,啞然失笑:&ldo;得了吧,現在我在別人眼裡是個小寡婦,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大晚上的,還是別一起了,讓人看見了也不是怕說,只是懶得應付。&rdo;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堅持就有點不識趣了。柳相宜正覺尷尬,門口的燈火忽然閃了閃,一人腳步匆匆,進了門就站了一邊。少年一身素衣,俊秀的臉上眼還腫著,叫了聲阿嫂,目光卻是在柳相宜身上打量著,一副戒備模樣。徐良玉卻沒注意到他臉色,連忙拿了自己的東西上前:&ldo;檀越,你怎麼來了?&rdo;檀越也不往前,神色淡淡地:&ldo;今天給阿兄迎五招魂,怕阿嫂忘了,來接阿嫂早點回去。&rdo;徐良玉果然是忘記還有這麼一說了,她又對柳相宜仔細叮囑兩句,才是和少年一起出了雲裳坊,晚上起了北風,生冷生冷的,檀越也不知在門口聽著多少,偏過臉來就是說教:&ldo;阿嫂新寡,服喪期間,還是多多避嫌較好。&rdo;說起服喪了,她忽然想起了那張休書。其實只要有那個,是完全可以擺脫這個身份的吧!在心裡盤算著怎麼去李德那討要回來,一路上檀越與她說的話,偶爾也心不在焉地應上一聲。迎五比迎三要簡單,做法事的師傅們早在院子當中擺好了法門,檀家一片經聲。不回來的時候還好一些,一旦回到檀家,徐良玉的心緒都十分的複雜。收拾了檀笙僅剩的最後一點東西,她拿了盆進了一邊的院子。其實他也沒剩什麼東西了,只她送他的那個人偶,起初想留個念想不捨得燒了,今日看著它,總覺得有莫名的難過,這才出來點火。檀越兄妹不知去了哪裡,這個時候,徐良玉反倒是想一個人了。她根本不害怕,那活生生的人,從前與她說笑,就算不在了,總覺得和鬼也沒什麼干係。這院落平時都沒有人的,裡面漆黑一片,只門口掛著兩盞燈火,有這麼兩道紅火苗,撕裂夜晚的黑處。徐良玉點著了火,輕撫著人偶的髮辮,猶豫片刻,還是讓她放入了火中。小北風吹得火苗旺盛,她忽然有點感傷了:&ldo;大抵是我太薄情寡義了,總不能真相信你,像你這般處心積慮的人,向來不說無意義的事,不做無意義的事,如此讓人信得?&rdo;火苗呼呼地,少女索性坐了旁邊的石塊上,屈膝抱住了自己:&ldo;你要還在的話,阿姐的事總會有辦法的吧,還是我太愚鈍了。&rdo;人偶被火點著,伴隨著夜空當中也能聽見的誦經聲音,跳著的火花十分的詭異。徐良玉就那麼看著,一點也不覺得害怕:&ldo;怎麼?難不成你真的被詔回來了?&rdo;說著絮絮叨叨說起了阿姐與秦行的事情,直嘆著氣:&ldo;這事難辦,我想真沒有什麼法子能幫著她了,你若在天有靈,晚上給我託個夢,也好和你算算舊賬。&rdo;揚起臉,夜空中一彎月牙看著很是感傷。她喃喃自語,又說了遍難辦,才要起身,一個黑影突然從院子口的暗處走了出來。身後的榮生挑燈向前,燈火映出了李德的臉,他負手而立,走得十分緩慢:&ldo;這有何難!&rdo;紅粉墨火苗越來越小,火勢一去,頓時覺得風也小了些。李德腳步不快,榮生側立在旁,燈火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