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低頭,李德也傾身,兩個人頭頂頭還撞了一起,她眨眼,隨即坐直身體,看著對面若無其事的李德,乾巴巴道:&ldo;謝殿下這般配合我,其實我來城前送一送,這便夠了。&rdo;他靠坐在車壁上,偶爾隨著馬車的顛簸輕晃一下。李德盯著她的臉,隨即搖頭。搖頭之後又低眸,看著她的裙邊,目光沉沉:&ldo;腿腳怎麼了?你又有什麼事?既知道是本王叫你去商會的,沒有帖子為何不去問問?&rdo;他眸光微動,從頭到腳審視一番,才是淡淡道:&ldo;怎地這般狼狽?&rdo;語氣都那麼輕,然而她卻在他的臉上察覺出一絲絲的不悅來。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跑動,牽扯到傷口,鞋裡磨著腳踝,已經滲出了血跡,染了裙邊一小片嫣紅,她趕緊掀起裙子,掀起了才想起對面的男人,一抬頭人早別過臉去了。徐良玉顧不得這麼多,又捲起褲腿,露出一小截雪白肌膚。之前敷上的藥已經磨掉了,尤其腳踝此時血紅一片,簡直慘不忍睹,她咬著下唇,一手摸著腰間,可惜出來時候也是太倉促,沒有帶帕子,才要認命地放手,面前多了一長方帕。她頭也不抬,說句謝了,連忙給傷處簡單包了一下。鞋也不能全穿上,就踩著翹頭履的後梆了事,她動作飛快,即使疼痛也只輕輕一皺眉頭,很快整理好了褲腿和裙邊,才是又坐起,李德不知什麼時候目光又落了她的身上來。徐良玉抬眸:&ldo;說來話長了,種種都因阿姐而起,阿姐這婚事又因我而起,之前與陳知府家的小郎君退婚就不說了,如今與秦家的事殿下也知道一二,可殿下捉了秦家郎君,他家果然心急來求了阿姐,阿姐與他們同去救了人出來,說來那秦行也太沒用擔當,提及婚事還要回去問及老祖宗,連個男人的做派都沒有,他這番模樣和我那個愚孝的阿耶一般模樣,阿姐從小看到大,心都涼了,就想退婚不嫁了。晚間提及此事,阿姐好心怕落了秦家的面,先讓丫鬟送了封信給秦行知會一聲,沒想到他一到阿姐面前倒是硬氣,生怕連累了自己的名聲不好討媳婦了,早早先來退婚,殿下應當知道,自古先開口退婚的若是女子,男兒家家的再另行再娶就是,若是男兒,還三番兩次被退婚了,那女兒家的聲名可就不好了,別說阿姐腹中還有孩子,哪怕就偷偷做了也不好嫁了。鬧了半天等將人都散去了,我才想起沒接到帖子,匆匆趕了來,才得一見。&rdo;她說這些的時候,坦然地看著他。李德一手在膝頭輕輕地敲:&ldo;過了這個年,你十六了?&rdo;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徐良玉下意識點頭:&ldo;嗯,十六。&rdo;他不知想到什麼,就是笑了:&ldo;一般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多半也就等著耶孃安排婚事,嫁人了事,本王在長安城也見過許多閨秀,多數像你這般的少女,都是嬌俏的,嬌弱地像一朵冰花兒,放在手心怕是化了,只得寵著。&rdo;她依舊不明所以,定定地看著他:&ldo;那只是你們男人的想法,自己得意,何必讓人寵著,總得有沒有人寵也能活得肆意的本事,不然有一天失寵了怎麼辦?&rdo;李德失笑,眼中盡是光亮:&ldo;不不不,是你沒見過那樣的女人,這世上就是有這般模樣的美人,她靠的也絕非光是臉,總有人寵著,這個去了,還有那個,這也是一種本事,倫常可以罔顧,但永遠不會失寵。&rdo;莫名的,她想到了武則天,立即閉上嘴了。他也別過臉去了,伸指挑開窗簾看了眼街頭位置,回眸又瞥著她:&ldo;你個姑娘家,實在不該這般拼命。&rdo;她之前跑過來的時候,那模樣分明就是拼了命的,裙邊還染著半圈血跡,髮髻微亂,倒很是像被人拋棄了的可憐兒,她如今有了於樂坊的那些絹,日子富足大抵是過得去的,一個姑娘家,這些還不足夠嗎?還有什麼想要的?他瞥著她,她身形嬌小纖細,這般模樣的小小少女,比他還小三歲的一個姑娘家,即使遭遇了檀笙這一場算計,既沒頹廢,也無埋怨,那般深情的給付,她只說不能原諒,看得出來,卻是在漸漸擺脫他的影子,走自己的道路。她有想守護的家人,有渴望著的東西,她眼裡亮著兩團火,剛才那一抱,其實是嚇到他了。長安城裡,誰人不知他李賢是出了名俊美冷漠,女子面前總是不近人情,由於與些文人雅士走得近些,少年也有眾志,便有人傳言他不是不喜聲色,只是多喜男色,他從未在乎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