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暖晨眉心微微一動,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今年的夏天已經來了。又遇夏天,只是這一年,她獨困在車廂裡,車窗外再不見那兩道影子嘻嘻哈哈地跑向她,沒有誇張的大傘,也沒有艾念和夏旅了。如今她被困在橋底,周遭人都能感到死亡的氣息在蔓延,可是她亦然覺不到了,也許,心枯比死亡更可怕吧。她感到窒息,車窗開了一點小fèng後,忽閃而來的便是漫天的雨腥味兒。路面的積水已經漫到了一半車門,很多司機都棄車而去,還有嘈雜的漫罵聲與呼嘯的暴雨、轟隆隆的雷聲混在一起,震耳欲聾。眼皮很沉,莊暖晨從沒感覺這麼累過,整日的漫天蓋地悲欲已經足以耗盡了心力,她闔眼,頭昏昏沉沉,閉上眼的瞬間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在下墜,如同站在懸崖邊兒上的紙片人兒,被狂風席捲著吹離了懸崖,失去支點的她就這樣飄飄忽忽地下墜……&ldo;咚咚咚‐‐&rdo;有人在狂敲玻璃。莊暖晨的雙眼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似的睜也睜不開,身子沉到了極點。&ldo;暖暖!&rdo;隱約中,她似乎又聽到有人在叫,嗓音低沉急促,很熟悉卻又很遙遠。車門被撞得咚咚直響,她煩的要命,想睜眼呵斥又睜不開,朦朧中又像是聽到有人說,劉支隊,車門鎖住了。誰的車門鎖住?是她的嗎?渾渾噩噩間,莊暖晨感到很冷,是心底竄出來的疼,拼命咬噬著她的意識,令意識飛到了無窮無盡的夜闌天際之中。&ldo;小江,弟妹的車門鎖住了‐‐&rdo;&ldo;讓開!&rdo;周遭很吵,再遠還是呼天搶地的驚叫聲。耳邊又是&ldo;砰&rdo;地一聲,緊跟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響,大團的雨腥撲向她,充塞著她的呼吸,很快她便覺得身子一輕,像是被什麼人給抱起來了。&ldo;暖暖‐‐&rdo;這次,熟悉的嗓音更近,近如耳畔。風很緊,雷電交加地更勁。莊暖晨努力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人臉,頭頂黑色大傘遮住了暴雨,周遭有雨花飛濺,黑漆漆一片,是他的傘,更是他的眸。又是一道雷光閃過。男人的英俊側臉被映得格外清晰,他的肩頭被雨水打溼,額前短髮也有些溼,他的眼看上去焦急關切,可依舊那麼深邃明亮,如同揉碎了的星子閃耀。江漠遠,是他……‐‐‐‐‐‐‐‐‐‐‐‐‐‐華麗麗分割線‐‐‐‐‐‐‐‐‐‐‐‐‐‐莊暖晨病了。臥c黃不起高燒不退,時不時還說些胡話。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有小時候的,有與顧墨在一起的,有與艾念夏旅打鬧的,有與江漠遠結婚時候的……她又夢見狂風暴雨中,足夠高的積水如同海浪般朝她撲過來,她窒息卻無法掙扎,耳邊又似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似遠似近,好像……是江漠遠的聲音。恍恍惚惚。當她再次睜眼時,眼前明燦燦的光亮恍若前世今生。額角像是針扎似的疼,眸光流轉,她這才發現周圍是乾淨透了的白,有陽光從旁鋪散進來,目光所及,窗外早就不見了狂風暴雨,取而代之的是滿眼濃綠,晨光映在樹杈上如同水紋般柔和。發生了什麼事?她明明記得是下了暴雨,難不成還是做夢?吃力起身,還沒等徹底看明白所處環境的時候,沙發上的男人身影令她一愕。江漠遠斜靠在沙發上,頎長的身子顯得沙發倍覺擁擠,他顯然睡著了,身上的白色襯衫鬆了兩個釦子,半掩著結實的胸膛肌理,呼吸平穩,有報紙在他身邊滑落,許是他醒著的時候看的。晨光於他眼角眉梢上蔓延,原本一字寬的眉間隱隱微蹙,看上去有些疲累。一時間莊暖晨有些懵,環視了周圍一圈才愕然發現這是醫院,抬手扶了下額頭,老天,她究竟怎麼了?不過是下了場暴雨而已,也不至於淪落到進醫院的地步吧?還有江漠遠……她的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男人身上,他不是出差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壓著頭使勁回想發生的一切,記憶碎片快速重組,畫面中有電閃雷鳴,有狂風暴雨,有救護車的聲音,也有救援隊熙熙攘攘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