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是敞開的,除了孟嘯外還有兩名醫生在,公公和婆婆坐在病c黃旁,公公緊緊攥著手,而婆婆趴在奶奶身上痛哭不已,最令她頭皮發麻的一幕是,江漠遠竟跪在地毯上,一動不動。孟嘯的眼睛是紅的,刺眼的陽光從一直被遮住的窗稜投射了進來,有幾縷落在江漠遠的臉頰上,映得忽明忽暗,令莊暖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他的整張臉都蒼白得嚇人。眼前似乎又飛過那片豔紅的葉子,細細想來更像是一抹被血染紅的靈魂,在即將消亡之前飄於她的眼前,再看一眼最後的山河風光,終於煙消雲散。手一鬆,提著保溫瓶&ldo;啪&rdo;地一聲掉在了地上,蓋子鬆了,熱氣騰騰的湯汁灑了一地……她意識到了什麼,可整個人都是木的,只是來時路上的不祥預感終於化作了現實,一圈一圈地將她整顆心給勒緊,連同氣管一起,再也沒有喘氣的可能。那股子痛一直在胸腔中擴散,最後哪怕動那麼一點點都痛徹心扉。她只能看到江漠遠轉頭這邊,他的眼也是紅的……大院知涼。耳邊是婆婆的哭喊聲。莊暖晨從未曾見過婆婆這般大哭過,她的婆婆對別人說話素來客客氣氣,雖說剛一開始對她比較冷淡,但結婚後她對她的態度已經好很多了,她從未怪過婆婆,怨就怨她的這張臉。婆婆只有面對時候才大聲豪氣,在外人看來像是訓斥,但莊暖晨心裡清楚得很,婆婆向來挺緊張,而今天,哭得最兇的也是婆婆。婆婆深愛著公公,從對婆婆的感情便能看得出來。像是過了個漫長的年月,莊暖晨才慢慢地走上前,站在病c黃旁靜靜地看著奶奶。她很平靜地躺在那兒,像是平時睡著了一樣,病房裡的儀器全都撤了,奶奶身上的各種管子也摘了去,現在,奶奶應該不疼了吧……看著看著,莫大的悲哀鋪天蓋地地襲來,像是一場漫天的災洪將她淹沒。腦海中盡數閃過與奶奶相處的片段,從第一次見面她的慈祥熱情,再到奶奶和婆婆爭吵時候的樣子,還有奶奶偷吃東西時候的模樣……奶奶不止一次在她耳邊唸叨著想去她從小長到大的古鎮去看看,相信那裡一定是美的,她想過要帶奶奶去古鎮,總想著等騰出功夫就帶奶奶去……淚水&ldo;刷&rdo;地流了下來,模糊了視線。悲痛!漫無邊際的悲痛……還有,那股子縱使想要彌補都再也沒有機會的遺憾。病房裡安靜得只剩下婆婆的哭泣聲,直到‐‐&ldo;我養你幹什麼?&rdo;婆婆犀利的哭喊聲徹底劃破了平靜,緊跟著她便衝上前,伸手拼命捶打著江漠遠。莊暖晨驀地反應過來,也跟著衝上前拉扯著婆婆,&ldo;媽……&rdo;&ldo;為什麼不看好奶奶?為什麼?&rdo;婆婆的手勁挺大,像是洩憤似的打在他身上,公公和孟嘯見狀都上前想要將她拉開,正處於傷心欲絕的婆婆卻不依不饒。江漠遠一直跪在地毯上,一動不動,任由江母打在他身上,低著頭。莊暖晨二話沒說直接抱住他,婆婆的一巴掌直接打在她的後背上,力道不是很大,因為已經被公公給拉開了。離近了看才愕然心驚,江漠遠像是死人似的無聲無息,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連眼神都灰暗得嚇人。耳畔是婆婆哭罵的聲音。莊暖晨的頭始終在嗡嗡作響,她突然想到了漠深,是不是在漠深走的那一天,江漠遠也是這般心死?撕心裂肺的一幕終於得到了緩解,公公緊緊拉著婆婆,最後婆婆哭倒在公公懷裡。又不知過了多久,江漠遠緩緩起身,眼眶微紅卻沒有流淚,許是跪時間長了,走上前的姿勢有些僵硬,莊暖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他一句話沒說,默默地走到病c黃旁,安靜地看了奶奶良久後,這才俯下身,將白色c黃單一點點地拉高……最後遮住了頭……這一瞬,她看到江漠遠的眸倏然閃過莫大悲痛,這個時候,她反倒情願他大哭一場了。孟嘯走上前,伸手用力地拍了拍江漠遠的肩膀,看向江父和江母時再開口嗓音哽咽,&ldo;奶奶已經走了,請大家節哀吧。&rdo;婆婆一下子撲到了奶奶身上。莊暖晨緊緊捂住嘴,眼淚還是禁不住順著眼眶滑過手背。江漠遠站在那兒,高大的身影透著無盡落寞,半晌後終於開口,無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