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初見時分,便可知道是令己身無法輕易違逆的。有一些事情,匆匆而過也能印刻人心。有一些地方,去或不去,到與不到,並無區別。因為它是早已滲入骨髓,是摹在靈魂深處如水如墨長卷氤氳不息的。輪椅漸漸離近書房,每近一步,麥溪的心就深痛一層,直到在書房門口停了下來,面色如松石般淨滑蒼白,纖細的手指下意識地覆在石膏腿上,那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見,甚至,她還記得他那麼認真地在這上面寫字的樣子。眸光波動了一下,像是石沉大海時撞擊出的波瀾,最後慢慢沉靜下來只剩下淺淺漣漪,身後的男人似乎也在思慮著什麼,面對眼前緊閉的書房門,久久沒有抬手敲門。麥溪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就該面對,縱使事實多麼殘忍和無奈也別無選擇,自然,你可以逃避,最後的結果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不想做一隻蝸牛!尤其是在這件事上,因為選擇逃避的結果只能令她更傷。費夜見她眼中的堅決,暗自輕嘆了一聲,抬手‐‐&ldo;叩叩叩……&rdo;三聲,帶有禮貌性的節奏,卻透著能夠聽出的沉重,如步履蹣跚的老者,在旋兒通天的山澗中緩緩前行。麥溪只覺得心都跟著這三聲的敲門聲震盪了一下,隨著書房門的聲音而&ldo;咯噔&rdo;一聲。良久‐‐&ldo;進!&rdo;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人聲音揚起,平淡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滄桑。書房的門被緩緩推開……全然暗調的書房中,充塞著嗆人的煙味,隨著房門的開啟撲面而來,嗆得麥溪忍不住掩住了鼻子,她像是籠罩在煙霧瀰漫的麋鹿一樣,直到看見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男人後,暗自怔了怔……在她的記憶中,這個男人只抽雪茄的,什麼時候他開始抽起香菸來了?身後的費夜下意識看向茶几上的菸灰缸,著實驚了一跳,密密匝匝的菸蒂將其塞得滿滿的,僅僅只是幾個時辰而已,靠窗處的地毯上,還有撕毀的報告結果,很明顯,下人們沒有得到允許不敢進來打掃。沙發上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指尖的香菸隱隱泛著光亮,一大截菸灰燃盡幾乎快要燒到手指,卻在見到麥溪的一刻,修長的手指微微一顫,菸灰落在奢華的地毯上……許是沒料到麥溪的到來,一時間雷胤的雙眸有瞬間的迷離,卻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剛烈的眉間一蹙而過,陡然將目光落在費夜身上,將菸頭捻滅在菸灰缸中。費夜的目光緘默了一下,沒有說話,卻再也不敢直視雷胤的雙眼,良久後,低沉的嗓音再次揚起‐‐&ldo;費夜,你退下。&rdo;費夜抬頭,目光帶著重重擔憂,但還是沉默地點了一下頭,退了出去。窗外,是淡淡的夕陽,斜射進來卻被薄薄的窗簾遮掩,只剩下空氣中淡淡的煙霧在遊走,絲絲縷縷如靜氳,浮沉在麥溪的呼吸間,倏然疼痛。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原本早已經平靜到絕望的心竟然有了感知,尤其是看到塞滿了菸蒂的菸灰缸,如鯁在喉。他,是否也一如她矛盾倦怠?雷胤靜靜凝視了她一番,卻站起身來,沒說什麼,走到窗前拉開紗簾,瞬間,大片夕陽如金色的潮水席捲進來,包裹著新鮮的空氣,使室內多少顯得不那麼壓抑。開啟窗子後,他沒有轉身,只是將雙臂撐在窗稜上,偉岸的背影猶如蒼鷹般,流暢頎長的線條透著難以言喻的孤寂落寞。一時間,麥溪有些看痴了,心,又在隱隱作痛。美眸下意識移開,卻被一旁撕碎的紙張吸引,輪椅緩緩上前,吃力地彎身拾起,眸光在掃過僅存幾個的字跡上時,手一顫,紙屑從指間飛散,像是她的靈魂,在瞬間被擊打得支離破碎,清風吹拂過後,魂飛魄散……再次抬眼,在空中與男人那雙冰綠色的眸子相撞,這一瞬,她竟然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痛……他沒有阻止她的行為,甚至任由她清晰瞄見上面的字跡。當她出現在書房中時,她眸間的冷意早已經令他明白一切。&ldo;溪兒……&rdo;良久後,雷胤舉步上前,在她的面前停下後,俯下身,結實的手臂擎在輪椅的兩側,蒼鷹般的身軀瞬間有了令人心痛的情緒‐‐&ldo;再給我些時間,一點就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