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御舜的後脊樑僵硬地挺直,半晌後,修長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眼神,暗沉一片。大牢。夜崖跡的死讓南華徹底陷入絕望之中,傷心欲絕的她自從被重新押回天牢後就沒再多說一句話,枯澀的眼神像是兩盞即將被吹滅的燈。她閉著眼,被處理過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她的心卻在流血。曾經的那雙如冰魄般剔透的眼眸還在她的腦海中漂游著,還有他臨死之前回頭看著她的神情,悲愴,再度襲來。他的嗓音似乎還在,依舊狄潤好聽‐‐&ldo;我和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這些時間足夠我帶你走遍大江南北,我要讓你看到最美的如畫江山。&rdo;為何,說好是一輩子的時間,卻轉眼天各一方?這一生註定了難以牽手,那麼下輩子呢?她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天牢的另一邊,楚凌裳依靠在木樑上,另一間牢房裡關著的是伊稚斜,他們兩人的神情同樣沉痛,尤其是楚凌裳,藥汁拼命地小腹中打轉,胃抽動著痛,為自己,為孩子,更為已故的師兄。長兄為父,他一死,如同天塌。好半天,伊稚斜開口,語氣透著萬般無奈和沮喪,&ldo;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連累的崖跡他&rdo;楚凌裳幽幽開口,&ldo;是我們連累了你才對。&rdo;她別無他願,只想師兄能夠有安葬之地便可。&ldo;凌裳,你怎麼樣?&rdo;伊稚斜想到她喝下一大碗藥汁,心疼地看著她。她輕輕搖頭,手按在小腹上,深吸著氣,無力地說了句,&ldo;希望這次闕氏沒有察覺。&rdo;藥像極了墮胎藥,但當進入嘴巴里的時候,她嚐到了綠谷的甘甜,是解毒之用,想來能在這個時候幫助她的,除了青袖外再也沒人能有這個本事了。至於她是怎麼辦到的,楚凌裳不清楚,只要能夠保住孩子,不管什麼藥她都會喝。&ldo;凌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御舜已經回到皇城。&rdo;伊稚斜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該到了。一縷淡淡憂傷染上她的眼眸,看了看依舊闔著雙眼的南華,輕嘆一聲,只恐怕這場災難會來得更快些吧,又想到卦象中的內容,心收緊。&ldo;伊稚斜‐‐&rdo;良久她才開口,嗓音輕若雲煙,轉頭看著他,&ldo;這場天災人禍不知將延續多久,我有句話你定要記住。&rdo;伊稚斜轉身看著她,點頭。她舔了舔乾澀的唇,輕聲說道:&ldo;元朔乙卯運星北走,應天而行,順則安,逆則喪,切記,勿要因一人而危百姓,萬事以天下為大。&rdo;伊稚斜聽了後愣了半天,細細琢磨著不解其意,元朔乙卯是年份?見他神情,楚凌裳也不多加解釋,又補上了句,&ldo;你只要記住這句話便好,到時就會明白。&rdo;於單並非單于良選,伊稚斜性情溫良,要想匈奴百姓衣食無憂非他莫屬。伊稚斜更加迷惑不解了,剛要開口細問,卻聽牢門轟隆隆地開啟,撞擊著旁邊的鎖鏈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微微一愣,很快,大片光亮拉近,牆壁上映出一男子的身影來,後來跟著七八個人影。響聲也驚動了楚凌裳,她轉身,瞬間徵楞。牢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赫連御舜,他身後跟著的是闕氏,再後面,幾個差官。時間,凝固。四目相對,欲訴還休。她的呼吸開始加促,想要靠近卻發現手腳早已失去了力量,為什麼他要回來?難道不知道回來就意味著中了闕氏的圈套嗎?火把映亮了他剛毅的臉頰,一身紫色長袍襯托他的臉色有幾分憔悴,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的眼漸漸被淚霧遮掩,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樣。她像是一抹幽魂,隨時隨地可以消失,有那麼一瞬,他的眼眸劃過一抹深深的傷痛,卻又不著痕跡地遮掩,他沒有上前,只是看著她一點點吃力地移到牢門前,纖細的手指死死握住牢門的木稜,他死死咬著牙根,將心底的悲愴一點點收斂。&ldo;御舜&rdo;她抬頭,輕喚著他的名字。可是為何,他的眼眸這麼冷?赫連御舜終於有了反應,身子半蹲下來,低頭看著她,卻一字一句問道:&ldo;我的孩子呢?&rdo;楚凌裳一愣,淚霧也瞬間凝固了似的,嘴唇顫抖。&ldo;你打掉了我們的孩子,是不是?&rdo;他的嗓音一如眼眸般冰冷,如寒冰涼徹骨ròu。&ldo;御舜,我&rdo;她悽苦搖頭,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