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要要覺得當時的大腦空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一片空白,然後,全身的知覺也沒有了,她訥訥地脫口,&ldo;葉淵……死了,警察要……要我們去認屍。&rdo;阮雪曼一聽這話,就暈倒了。林要要不畫素葉,她沒經歷過生死,她的父母親戚們都健在,外婆之類的親戚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所以她沒有體會到最直接的生離死別。這一早上,先是葉淵的噩耗,而後又是阮雪曼的昏暈倒地,這令原本就處於驚恐之中的林要要一下子崩潰,六神無主之下給素葉打了電話。年柏彥和素葉趕到了林要要那,阮雪曼也被林要要不停地掐人中給掐醒了。阮雪曼近乎是哭一路喊一路,而林要要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只是死死地攥著素葉的手。素葉的心也極其不安。天邊的鉛雲愈發地低沉,那種壓抑的氣氛連車廂內都能感覺的到。一如既往地塞車,年柏彥一改平時開車的穩當,近乎是穿街走巷,甚至是連連闖了紅燈。素葉從後視鏡裡能看見他側臉的一角。感覺他的臉頰也僵直肅穆,原本就涔薄的唇緊緊抿著,唇與下巴的弧度像是被刀子削過似的鋒利。停屍間,有警員也陸續趕來。此案,移交給了蔣警官,他接過法醫的鑑定書掃了一眼,目光嚴肅地掃了一下在場的家屬,最後落在了年柏彥身上,淡淡地說,&ldo;葉家接二連三出事,我可不相信是孽緣深重。&rdo;年柏彥保持沉默。可素葉聽了這話不悅了,&ldo;蔣警官,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懷疑我老公了?昨晚我們一直都在一起,他連門都沒出。&rdo;蔣警官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年柏彥。而年柏彥則淡聲道,&ldo;我們可以進去認屍了嗎?&rdo;蔣警官移開目光,看向林要要,&ldo;你是葉淵的妻子?&rdo;林要要惶惶點頭。&ldo;希望你們有個心理準備。&rdo;蔣警官語調如水面,波瀾不驚,&ldo;警方趕到現場時,已經發現葉淵被燒死在車子裡,他的屍體燒得很嚴重,連車子都燒燬了,只有透過車牌,我們才能查到車主。&rdo;素葉的心狠狠一揪。林要要的聲音發抖,&ldo;警察先生,你說我丈夫是……是燒死的?&rdo;蔣警官點點頭。林要要一下子捂住心臟的位置。很疼。如同被刀狠狠剜過似的。&ldo;準備好了嗎?如果準備好了就跟我進去,認完屍,我們會對家屬做份筆錄。&rdo;蔣警官說道。素葉不忍心讓林要要進去,連車子都燒燬了,那麼屍體得被燒成什麼樣?林要要現在懷有身孕,哪能受這個刺激?於是便輕聲說,&ldo;我和柏彥進去。&rdo;&ldo;我……&rdo;林要要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搖頭,&ldo;我要進去……我要證明那個……那個不是他。&rdo;阮雪曼紅著眼,下意識拉住林要要的手,說,&ldo;我也進去。&rdo;&ldo;媽……&rdo;林要要反握住她的手。&ldo;我不相信我兒子死了,不相信!&rdo;阮雪曼的眼裡迸出異常堅決的光,可是,她看上去還是那麼憔悴。就在這一刻,素葉看著阮雪曼,不知怎的,心裡對她的痛恨和不滿似乎消散了。她是個飛揚跋扈的女人,是個令人厭惡的小三,是個害得她母親鬱鬱而終的可恨的第三者,可同時的,她也是個渴望被丈夫愛著的怨婦,是個做盡了卑劣行為卻是為兒女的母親。她原本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丈夫、有兒有女,馬上又可以做奶奶了。可老天許是要懲罰她的罪,所以,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女兒,而現在,她又面臨著失去兒子的痛。素葉看著她,才恍然發現,阮雪曼的兩鬢其實白了,她的臉頰不再年輕,不再像以前似的風姿綽約,她更像是個歷盡滄桑最後弄得傷痕累累的老婦人,只是一個,再可憐不過的老人。心裡不知怎的就酸楚了。恨一個人是痛苦的,可原諒一個人也是痛苦的。都說原諒比痛恨簡單,可在素葉看來,痛恨遠比原諒更簡單得多。恨了也就恨了,心裡就一種感覺,沒那麼多的顧慮。可原諒,要在痛恨的基礎上徹底掃平過往的痛楚,那麼不好的、難以釋懷的都要去一一緬懷,然後,埋葬,是何等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