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葉和紀東巖都一頭霧水,很快地,從裡面出來個男人,五大三粗的,頭髮上的洗髮水還沒衝乾淨,有水流了下來,他睜隻眼閉隻眼地出來,不悅道,&ldo;喊什麼喊?天塌了?&rdo;女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一個勁地衝著紀東巖方向指,臉上的神情既激動又不可思議。男人栽楞著肩膀抬頭,在見到紀東巖的長相後頓時瞪大了雙眼!&ldo;你、你‐‐&rdo;素葉發現,男人的手指在顫抖。&ldo;爸!快出來!&rdo;紀東巖一下子緊張地攥緊了手指,素葉見狀後,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要放鬆。男人一下子竄開,衝到了屋子裡去,裡面的聲音很嘈雜,聽不清男人在跟什麼人說話。過了一會兒,男人從裡面攙出一老者,看上去能有個六七十歲的樣子,白髮蒼蒼,步伐不是很穩健,經過風吹雨淋的臉如同掛在牆上被風乾的臘ròu。老人走到了紀東巖面前,抬著頭,眯fèng著雙眼看著紀東巖。紀東巖嚥了下口水,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見老人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瞧,便轉頭,向素葉投去求助眼神。素葉這個時候當然不會出聲,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怎麼回事兒。老人伸出顫顫悠悠的手,想要碰紀東巖又感到遲疑,再仔細打量著他後,眼眶竟然紅了,啜蠕著嘴唇,嗓音沙啞,&ldo;海生?是你嗎?你回來了?&rdo;☆、來者不善如果沒有見過嬌嬸,紀東巖一定會被老者嚇到,但因為嬌嬸的話,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被老人這麼情緒激動地揪著,一時間他倍感尷尬,看向素葉,似有求助狀。素葉已經沒有精力來顧及紀東巖的感受,她的心像是裝了一壺滾燙的水,叫囂著翻滾著,折騰得她很是急躁,是一種看見了一絲曙光卻又無法解開生命之謎的急躁。她是個心理醫生,是個精神分析師,是個關注人心人性的解剖師。她相信人與夢境的關係,也相信精神能夠影響心理,可她不是方倍蕾,對催眠學只懂最基本的cao作方式,從來沒有作為專題專項研究過。所以,當她知道楊玥的事情後,對於前世今生的事情是半信半疑的,而這次,跟著紀東巖經歷著這些事情後,她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生命之深無怪不存。人對人本身其實就不甚瞭解,對於生命的意義更是無法探究,短短數十年,生命的奧秘怎會盡數參透?時間何去何從?空間又究竟有多大?生命是否可以輪迴?人的記憶是否可以消散?等等這些,組成了人性本迷茫的元素。那一邊,老人已經流出了渾濁的眼淚,緊緊揪著紀東巖,而攙扶老人出來的那個男人,看上去也十分的激動,問他說,&ldo;你是叔叔嗎?是嗎?&rdo;紀東巖的臉像是染上了一層蠟。‐‐‐‐‐‐‐在大澳漁村過夜,隱隱傳來的海浪聲,還有擠進窗fèng裡的海風,帶著淡淡的腥氣味兒,這原本是一個可以快速入眠的夜晚,至少,晚風是輕柔的,溫度是適宜的,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嘈雜的人聲。但,紀東巖失眠了。白天發生的事像是走馬觀燈似的在腦中閃現,一件件一幕幕,嬌嬸、那個老人、男人和女人的臉,還有衝著他微笑的孩子。那個老人自稱是海生的堂弟,兩人只差了半歲,又都住在一起,所以自小的感情就非常好,而攙扶老人的那個男人是老人的兒子,也是海生的侄子,跟老婆孩子與老人住在一起。海生死得早,他們兩個自然是沒見過他,但老人留有海生的照片,又經常在兒子面前唸叨海生,所以他們夫妻兩個對海生和宜英的事都很清楚。紀東巖見到了海生的照片,在海生住過的房間裡。海生死後,他的父親因受不了打擊鬱鬱而終,他們所居住的棚屋直到現在還空著沒住人,海生的侄子和侄媳每週都會過去打掃,所以棚屋的一切還都保持著原樣,只是,棚屋經過風吹雨打後已經很是破舊了,就像是個老者佇立在搖擺的歲月之中,歷經著香港的滄桑變化。楊玥畫出了海生所居住的環境,一桌一椅的擺放、樣式、甚至是顏色都畫得十分仔細。而令紀東巖極為震驚的是,竟然和眼前看見的一模一樣,只是,桌椅看上去很舊了,顏色也脫落得差不多了。牆壁上就擺放著海生的畫像,最大的一張,擺在外屋的牆壁中央,下面的案几上還擺放著上供品的器皿,老人說,海生死後,海生的父親就一直將海生的牌位供在家裡,他始終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