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素葉自己都不記得的事,為什麼年柏彥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所以,問完這句話後,紀東巖對年柏彥的懷疑就更重了,他突然想到年柏彥曾經很是執拗地堅守著精石,到了最後是迫不得已才離開,他曾經對他說過,任何人收購精石他都不放心,唯獨他可以。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年柏彥是不是就對素葉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說,他所謂的守護,其實就是跟素葉有關呢?紀東巖眼裡的懷疑神色,年柏彥盡收眼底,他的語氣亦如眼神般淡然漠淺,&ldo;那個刀疤臉手裡握有我的軟肋,這你是知道的。&rdo;聞言這話,紀東巖驀地一僵,&ldo;你的意思是……&rdo;&ldo;我的軟肋就是她。&rdo;年柏彥轉頭凝著素葉,再次拉過她的手,輕輕地,與她十指相扣,他看向她的眼神柔和深情,又嵌著深深的痛楚。&ldo;那個人,手裡握有照片。&rdo;紀東巖一下子就明白了,心口驟然一痛,緊跟著,這種痛化作萬般內疚,如汪洋般在胸口湧起,激盪,撞得他的骨骼都跟著似七零八碎地疼。他僵直了好久,然後,抬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響聲,迴盪在沉寂的病房裡。‐‐‐‐‐‐b&ldo;媽媽……&rdo;聲音童稚清脆。素葉恍然從夢中驚醒,一側的衣角被佳佳輕輕拉著,她仰著小臉看著自己,滿臉的好奇。午後的光從窗稜間斜移進來,映得地板都光亮如金,那光淡淡地籠罩在佳佳白嫩的小臉上,她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可愛極了。&ldo;媽媽,你做夢了嗎?&rdo;她脆生生地問。素葉恍惚。是啊,她做夢了。又夢見了年柏彥,夢見了與他在千燈鎮時的相遇,那一年她才四歲,也就跟佳佳差不多高,十幾歲的年柏彥牽著她的手,哦不,是緊緊地攥著,在長街上奔跑。家家戶戶的長燈成串,遠遠看去像是一條條紅線,倒影在清清的水面之上,那水面很是清澈,如果沒有微風吹過,如果沒有掀起輕輕淺淺的漣漪,還真分不清是水倒映著岸上的房屋,還是成片的房屋墜入了水中。她跟他拉著勾,他承諾說,他會等她長大,然後要她做他的女朋友。轉眼又是大片的瓊花。原本栽種在揚州街頭的白花,卻絢爛地開放在千燈鎮的刺繡坊庭院之中。她坐在白椅上,頭頂是溫柔的瓊花,有風過時,會有淡淡的芬芳。她看著不遠處正在跟刺繡大師商討細節的年柏彥,他的眼神認真而專注。瓊花的花瓣會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朝著這邊看了一眼,似乎,他的唇角也染上了花瓣的溫柔。最美的記憶成了夢裡的畫面,而這些夢,又似乎成了生活中的慰藉,令她再過忙碌的生活變得不再那麼孤寂。&ldo;媽媽,你怎麼哭了呢?&rdo;佳佳伸出小手,為她擦了眼淚。素葉抬手,眼角的確是溼潤了。夢境太美,所以,醒後就會落淚。佳佳有點擔心了,跑開了,遠遠地就叫著,&ldo;爸爸、爸爸,媽媽哭了。&rdo;素葉很想叫佳佳回來,但手腳木木的,無法動彈。很快地,紀東巖走了過來,環著她的肩膀坐了下來,關切地看著她問,&ldo;怎麼了?&rdo;&ldo;沒什麼,只是做了夢而已。&rdo;她輕聲回答。紀東巖摟著她靠在了沙發上,另隻手拉過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良久後他才輕聲問,&ldo;又夢見了柏彥?&rdo;素葉的心口猛烈縮緊一下,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點頭。頭頂上是男人低嘆的聲音,緊跟著,是沉默。&ldo;我覺得……&rdo;隔了一兩分鐘後素葉開口,&ldo;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一切都不真實。&rdo;紀東巖不解地看著她。&ldo;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好久好久都沒有休息過似的,很累,而且,我似乎很久沒看到星星了。&rdo;素葉試圖想要描述自己的感覺。紀東巖輕輕扳過她的臉,&ldo;小葉,十年了,這十年來你哪天好好休息過呢?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勸你又不聽,你很久沒有看星星也很正常,有時候你一加班就到天亮,什麼時候抬頭欣賞過夜景呢?&rdo;素葉神情恍惚。是這樣嗎?為什麼她總感覺到惶惶不安呢?就好像是,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