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上去打招呼，就看見一輛四路車開過來了，等車的人一擁而上，也不管下車的人如何扯著嗓子大喊大叫，都一個勁地往上擠，擠得下車的下不了，上車的上不了，只聽一片罵娘聲。她看見黃海也擠到車邊去了，大概是想看看她在不在車上，她有點感動，想喊他一聲，但車門那裡鬧哄哄的，想必喊了也聽不見。還沒等到上車下車的各就各位，四路車就開動了，車門那裡仍然擠著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上車的還是下車的。司機對這一切想必是司空見慣的了，也不管車門關了沒有，自顧往前開，把門邊貼著的人一路甩下去，但開出老遠了，門上還堅韌不拔地貼著好幾個人，像玩雜技一樣。她看見黃海跟著四路車跑了一段，看看追不上了，才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那裡。她走了上去，問：&ldo;沒擠上車？&rdo;他轉過身，跟她四目相對了一秒鐘，如釋重負地說：&ldo;你 --- 下了車？我怎麼沒看見？我怕你 ---- 沒擠出來 --- 被車 --- 帶跑了 --- &rdo;她開玩笑說：&ldo;老早就擠下來了，在 d 市呆了這麼久，不會擠車還行？&rdo;他很佩服地看著她：&ldo;你 --- 真不簡單 ---- 我在 d 市 ---- 根本上不了車 --- &rdo;她只跟他四目相對了一秒鐘，但就那一秒鐘，就把剛才她遠觀得來的美好印象破壞了。他左邊的臉那麼不講客氣地凹了下去，把他整個臉的對稱全都破壞了。她不禁又在心裡感嘆了一下：如果沒有那一產鉗 ----他好像察覺了什麼，把左臉別了過去，提議說：&ldo;前面有個小餐館，比較 --- 清靜，我們去那裡吃飯吧。&rdo;她沒反對，跟著他往小餐館走，他邊走邊講他社會調查的事，她有點心不在焉地聽著。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跟一個男生單獨出去吃飯，有點不習慣，但也不是太尷尬，只有點怪怪的，好像他不是男生一樣，當然也不是女生，而是一種什麼介於男生和女生之間的動物，她跟他在一起，不象跟女生在一起那麼自然，但也不象跟男生在一起時那麼不自然。他們在餐館坐下之後，點了菜，然後開始等出菜，這期間黃海一直在講社會調查的事，石燕雖然也很禮貌地哼哼哈哈，但她其實沒聽進去多少，只記得好像他說鋼廠領導對他戒心十足，專門帶他去一些&ldo;面子工程&rdo;，現在他才明白當年的皇帝老倌們為什麼要&ldo;微服私訪&rdo;了。不知道是他有意安排，還是她有意選擇，亦或是巧合，她正好坐在他的右邊，而不是對面，這樣她就看不見他左邊的臉，只看見他右邊的臉。他也好像知道自己是個&ldo;半邊美人&rdo;，即使是跟她說話，他也沒把整張臉都轉過來朝著她，所以她只看見他那&ldo;憨傻&rdo;的半張臉，還有他挺直的鼻子，象三八線，或者伯林牆，把他的一張臉隔成了兩個世界。他一句都沒問她學習上的事，可能知道她不喜歡自己的學校。他也沒問她生活上的事，可能不方便問，所以他基本是在講這次社會調查的事。她本來不是很關心他的社會調查，但他講得很認真，很動情，她也受了感染，關心起他的社會調查來：&ldo;你 --- 怎麼想起跑這裡來搞 --- 社會調查？&rdo;&ldo;是受了你的 --- 啟發，&rdo;他解釋說，&ldo;我這幾個暑假一直在東跑西跑搞社會調查，為幾家報社寫稿，有的稿件發表了，有的被槍斃了，說是&lso;過多暴露了陰暗面&rso; ---- &rdo;她打抱不平：&ldo;有陰暗面，為 什麼不讓暴露？&rdo;&ldo;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我仍然在爭取，一家報社槍斃了，另一家報社也許會發表 --- &rdo;&ldo;你 --- 又不是學新聞的，為什麼花這麼多時間 ---- 搞這些？&rdo;&ldo; 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去了一個叫&lso;望家崗&rso;的鄉村，看到那裡的人生活很 --- 艱苦，孩子沒學上，就想替他們做點什麼，結果我寫的一個小東西被報社發表了，引起了上面的重視，派了人下去調查，還從鄰村抽了一個老師到那個村去教學 ---- &rdo;她由衷地嘉許道：&ldo;你真了不起 --- &rdo;他苦笑了一下：&ldo;沒能解決根本問題，聽說那個被派去的老師吃不了那個苦，寧可不要這份工作了，也不願意呆在那裡，所以很快就跑掉了，大概還在心裡罵我惹事生非，害得他丟了工作 --- &rdo;她開玩笑說：&ldo;可能他罵你馬列主義打電筒，光照別人，不照自己，既然你這麼同情那些沒學上的孩子，怎麼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