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伯連聲說:&ldo;活著,活著,他沒事。我以為他在信裡都跟你說了呢,原來他連這都沒說?&rdo;她聽黃伯伯的口氣,那信的確是黃海寫的,心裡一陣輕鬆:&ldo;他在信裡說了的,但我 --- 不敢相信 --- 因為字跡不像他的 --- 我以為 --- 是你們出於好心 ---- &rdo;黃阿姨說:&ldo;信是他寫的,是他寫的,他寫完就交給我們的,不會有錯。只不過他的手 ---- &rdo;黃伯伯似乎在給黃阿姨做眼色,黃阿姨就停下不說了。石燕猜測說:&ldo;是不是他手受了傷?&rdo;黃阿姨跟黃伯伯商量說:&ldo;就都告訴她了吧,她不是壞人,不然海兒也不會 --- 叫我們帶東西給她了 --- 。&rdo;黃伯伯似乎讓步了,黃阿姨說,&ldo;小石啊,我們家海兒這次可遭了罪了,肩上腿上都 --- 被子彈打傷了 --- &rdo;黃阿姨說不下去,哽咽起來。黃伯伯說:&ldo;海兒算是很幸運的了 --- 不是中的那種 --- 開花子彈。如果是中的那種子彈,那就不得了啦,一邊進去,從另一邊出來,兩邊都給你撕個大洞,流血不止,那就沒救了,因為那時血庫的血供不應求 ---- &rdo;她聽得毛骨悚然,急切地問:&ldo;那他現在 --- 沒事了吧?&rdo;&ldo;現在是脫離危險了,但是 --- 小石你可千萬別傳出去啊,聽說現在查得很嚴,身上有槍傷的人都會被抓起來 ---- &rdo;她驚慌地問:&ldo;那他 --- 怎麼辦?你們怎麼不把他帶回來?&rdo;&ldo;帶回來更不安全,我們這裡是軍工廠 --- &rdo;&ldo;那他現在在哪裡?安全嗎?&rdo;兩個老人面面相覷一陣,都不願說。最後兩人又耳語了一陣,黃阿姨才說:&ldo;小石啊,我們這是把海兒的性命都交到你手裡了,把什麼都告訴你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 &rdo;&ldo;我不會的 --- &rdo;&ldo;他現在住在他 --- 岳父家 --- 這次多虧了他愛人一家了,他那天跟他愛人一起回家,剛好遇上軍隊進城,他 --- 受了誤傷 ---- 他愛人找人把他送進醫院,幸虧送得及時,他又帶著 a 大的工作證,不然的話 --- 恐怕都輪不到他上手術檯 --- 後來怕上面派人來查 --- 他岳父把他接回家去了 --- &rdo;她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了,熱淚盈眶地說:&ldo;現在我就放心了 --- &rdo;黃伯伯找了個人送她回去,是個個體戶,開的是一輛老得退了休的帶鬥軍用摩托,也要了她二十塊錢,比坐買菜的三輪車舒服多了。現在她比較好理解黃海把那塊石頭交給她的意思了,也比較好理解他那封信了,還有黃伯伯黃阿姨的態度,都比較好理解了。她從來沒問過小付的詳細情況,黃海也很少提到小付,所以她連小付住哪裡都不知道,但她推測小付家應該離 a 大比較遠,而小付在 a 大有住處,平時住在學校,週末才回家。黃海肯定也是這樣,所以才會在那個災難性的時刻出現在一個災難性地方。如果說黃海還有可能是去阻攔軍隊進城的,但小付絕對不可能去幹這個,黃海也不可能把小付拉著去參加這種危險活動,只能是黃海父母說的那樣,兩口子在回家途中遭遇了那件事,黃海受了誤傷,槍子是不長眼睛的。她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了,但卻放不下那兩塊小石頭,晚上一個人對著&ldo;鴛鴦石&rdo;出了很久的神,最後責備自己說,只要他活著,什麼都是等閒之事,人不要太貪心。那天晚上她睡得特別香,可能是好久都沒真正睡過覺了,心裡總像壓著個石頭,腦子裡又總像在辦電影節,一閉眼就是各種鏡頭在腦子裡播放,沒有順序,沒有情節,但有很多畫面,毫無關聯,不知道做何解釋。這個夜晚,那塊大石頭終於搬開了,那些鏡頭都被剪輯掉了,只剩下一個畫面,反覆出現,都是她赤足在小河裡走,水很清,能看見河底,但水波總是一動一動的,她的臉映照在水裡也就一動一動的,有點扭曲。她看見好多好看的石頭,但只要她伸手去撈,就總是撲個空,不是抓了一條魚,就是抓了一手的爛泥,有是還抓起一條蛇來,嚇得她一身冷汗。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又把那兩塊石頭拿出來看了一會,那麼光滑,真不敢相信會是靠機器磨出來的,完全像天生的一樣。還有那顏色,說是塗上去的,她也不信。如果是塗上去的,那沾了水不是應該掉色嗎?但她不敢把石頭放水裡去試,怕一試就露餡了。她不忍心把這麼美麗的一個傳說打破,人為什麼一定要去證實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