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地叫嚷聲中,玉紫已是忙得滿頭大汗。幸好,也許是因為玉紫弄出的派頭唬住了這些人,眾人雖然舉止粗魯,使那些陶碗時,還是輕舉輕放。玉紫不知道,此時此刻,街道的拐彎處,還停著那輛牛車。不過駕著牛車的馭夫,這時戴上了一頂斗笠。斗笠下,老管事的臉皺成了一團,他痛苦地看著這一幕,喃喃說道:&ldo;本應撫琴煮酒,焚香修花的人,為什麼要像庶民一樣勞作呢?哎,哎,哎,公子不歸,我如玉姬何!&rdo;這時,忙話著的玉紫聲音一提,清脆地喚道:&ldo;小兒,一個刀幣,只能換得兩碗漿也,此碗可不附送。&rdo;眾人應聲回頭。只見人群中,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正悄悄地把一隻陶碗藏入袖袋中。面對玉紫地叫喚,那少年臉嗖地一下漲得通紅。他慌亂地把陶碗掏出,朝著石臺便是一扔。隨著&ldo;叮&rdo;地一聲輕響,那陶碗已是碎裂開來。而那少年,已急急地擠出人群,溜了。玉紫心痛地拿過裂口的陶碗,公子出府中的這些碗,都是不凡之物,做得極其精美的。這&ldo;叮&rdo;地一下,響聲是動聽,可至少也折了她二十個刀幣啊!看來,要到山裡去弄些竹筒當碗用了。&ldo;咄!一個無賴子!&rdo;&ldo;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想上古之時,怎會有此等人現於世間?&rdo;這話有點酸。玉紫一抬頭,竟看到一個騎驢的賢士也來取漿了。這時的人,極有上下尊卑觀念,那賢士一出現,眾庶民紛紛退後,讓出一條道來。那賢士走到石臺前,扔出一個刀幣,道:&ldo;小兒此漿,真是世間無?&rdo;玉紫雙眼明澈地看著他,點頭道:&ldo;不敢以言相欺。&rdo;&ldo;善,且讓我嚐嚐。&rdo;&ldo;然。&rdo;玉紫拿過一隻乾淨的陶碗,還特意用瓢酌了點清水把碗再洗一遍。那賢士接過漿,慢慢地品了一口。漿一入口,他便是雙眼一亮,讚歎道:&ldo;果然清甜!果然美漿!&rdo;玉紫聞言,雙眼都眯成一線了,她清脆地朝著後面叫道:&ldo;賢客以為,此漿清甜,是美漿!&rdo;她的聲音清脆,遠遠傳出,一時之間,更多的人向這邊湧來。玉紫連忙叫道:&ldo;諸位,何不列成隊,一個一個來?&rdo;說到這裡,玉紫見眾人的表情盡是茫然,馬上想道:是了,這些庶民,還不知道什麼叫列隊。於是,她走出石臺,拉著眾人,手把手地告訴他們如何排隊。玉紫做這事時,滿臉笑容,聲音清脆,看向人的眼神中,又含著貴族才有的聰慧靈動。不知不覺中,站在前面的七八個,按照她的話,開始排起隊來。排隊後,給漿就更方便了。在&ldo;叮叮砰砰&rdo;的刀幣入臺時,那賢士騎在驢背上,一臉的悵然若失。他身邊的一個奴僕拭著額頭的汗水,垂涎地盯著那熱騰騰的漿水,好奇地問道:&ldo;君不是說過此漿為美漿嗎?既飲了美漿,怎地怏怏乎,悵悵然?&rdo;那賢士仰天長嘆一聲,苦澀地說道:&ldo;我特意從鄭國趕到齊國,是想成為齊王臣,一展胸中所學。我哪裡知道,這齊地連一小兒,也是如此不凡?你看他,我那讚美剛一出口,他便高聲唱響,加以利用。你看他,區區一兒,以軍中佇列號令庶民。我苦讀詩書二十載,莫非,連一小兒也不如麼?罷了,罷了,回去吧,回去吧。&rdo;玉紫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令得一個異國來的飽學賢士怏怏而返。她正忙得滿頭大汗呢。二桶漿,一個時辰不到,玉紫便售了個一乾二淨。無數的刀幣,在她的袖袋中,砰砰叮叮地唱著歌。玉紫眉開眼笑地勸退眾人,約好明日再來後,便哼著歌,準備叫一輛驢車把空木桶帶回府中。就在這時,一陣車輪滾動聲響起。玉紫一抬頭,便對上了一個瘦削的身影,這人斗笠下的臉,正苦巴巴地瞅著她。他,卻是那嬖人管事。玉紫大喜,她朝他揮了揮手,笑道:&ldo;你來了?甚好,甚好,帶我歸府吧。&rdo;那管事嘆息著,把空木桶裝到牛車中,趕著車慢慢向府中駛回。他坐在馭夫的位置上,聽著身後的玉姬哼著一種古怪的俚音,還砰砰叮叮地數起了刀幣時,終於忍不住說道:&ldo;姬以為,如此奔走,何時可以賺得一匹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