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走出院落,瞟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轉頭對著兩個低頭侯立的侍衛問道:&ldo;不知你家大冢宰何事傳我?&rdo;一個侍衛笑應道:&ldo;這個我等不知,郡王去了便可清楚。&rdo;高長恭卻警惕起來。直到現在,宇文護的母親還被齊人羈押著,他請自己前去,這事不得不慎重。尋思了一會,高長恭拱手說道:&ldo;還請兩位傳話,便說長恭剛剛抵達長安,身體不適,大冢宰那裡,明日自會拜會。&rdo;見他轉身便走,兩個侍衛急了。他們同時轉頭看向街道上。這時,街道上傳來一個清亮的女子嬌喝聲,&ldo;且慢。&rdo;喝聲中,一個美麗的少女跳下了馬車,她急急衝來,朝著高長恭的背影喚道:&ldo;你不能走&rdo;高長恭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現在的高長恭,剛剛沐浴過,墨黑的長髮披在背上,兀自還滴著水。有兩串水滴,貼在他的頰側,順著他俊美無倫的臉孔緩緩流下。那個經過精心打扮,美麗華貴又高挑的少女,一時如見長河落日,天上水中滿煙霞,不由痴了去,本來要說的話,更是全部啞在咽中。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神情如痴如醉,高長恭皺起了眉頭。他衣袖一甩,大步跨了進去。直到院門吱呀一聲關上,那少女才哎喲叫了起來。她跺著腳,想要叫喊,卻又想到他的音容,又有點膽怯。又一個少女跑來,她來到美麗少女的身後,扯著她的衣袖埋怨道:&ldo;姐姐,你怎麼能冒父親的名做這種事?要是讓父親知道了,又是一頓好罵。&rdo;那美麗的少女昂著長長的頸項,瞬也不瞬地看著院落裡。聞言她聲音低低,又羞又喜又是悵然若失地說道:&ldo;你知道什麼?那齊地的權貴高官可不比咱們周人,那裡將相都是一個妻子,權貴也是不敢納妾的。何況,他還是那麼那麼俊……&rdo;說到這裡,她雙眼迷離,臉上帶著羞澀而嚮往的快樂,已是沉湎在如詩如幻的綺夢中。高長恭回到了院落。他一抬頭,便看到娉娉婷婷地站在臺階上,目光如水地看向自己的張綺。高長恭的腳步停頓了。……她這模樣,好似侯著夫君歸家的妻子。高長恭垂下眸來。大步走到她身邊,他腳步一頓,微微側頭,&ldo;在看什麼?&rdo;張綺聞言,抿著唇看向他,輕聲道:&ldo;我聽到了宇文護的名字……他找你?&rdo;語氣中隱有憂慮。高長恭僵了僵,好一會他才回道:&ldo;沒事。&rdo;他跨入房門,見張綺還站在外面,便停下腳步,喚道:&ldo;怎地不進來?&rdo;&ldo;恩。&rdo;張綺連忙轉身,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彼時,夕陽西下,一縷縷紅色的雲霞染在天空,雲霞渲染中,一輪金燦燦的陽光半沉入地平線,半對映在浮華人世。那金色的陽光穿過周國重重疊疊的皇宮飛簷,穿過一堵堵木牆青砝,最後穿過身後嬌美靈秀的少女,穿過她墨黑的秀髮,穿過她剛洗淨的,兀自泛著水光的美麗小臉,於她的眼眸中,流洩出一地的溫柔澄澈。……彷彿,她這般跟在他的身後,已有經年,彷彿,自有天地以來,便有這麼一個嬌小的身影,跟在那一個高大的身影之後,不遠不近,不即不離。高長恭停下行進的腳步,眯著眼望著西邊燦爛的天空,低聲說道:&ldo;張氏阿綺。&rdo;&ldo;恩。&rdo;張綺抬頭看向他。&ldo;你說這人,怎能這般寂寞?&rdo;寂寞得即使置身於最繁華的鬧市,也是孤獨至斯,寂寞得生不知何時,死不知何地。寂寞得,哪一天不得不離開塵世,怕也沒有多少難捨……啊?張綺撲閃著大眼,不解地看著他。高長恭回頭盯了她一眼,也不解釋,提步跨入房中。兩人剛剛入內,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個侍衛喚道:&ldo;郡王,陳使求見。&rdo;&ldo;不見&rdo;高長恭地回答雖然果斷乾脆,外面的僕人卻不曾退下。他猶豫了一陣後,又說道:&ldo;那些陳使說,郡王帶走了他們蕭郎的一個美姬。陳國人剛到長安,便被齊國郡王如此挑釁,幾令他們顏面無存&rdo;頓了頓,那僕人說道:&ldo;他們還說,陳國雖小,如此顏面無存的事,定然不敢承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