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婢女的聲音，&ldo;姑子，有人送來一個木盒。&rdo;&ldo;誰？&rdo;阿綠開啟了房門。阿月站在房外，對上依然笑笑呵呵地阿綠，她卻不敢像最開始那般輕視了。低下頭，她雙手捧過一個木盒來，&ldo;說是軒小郎送來的。&rdo;阿綠接過那木盒，重新把門帶上，走到張綺身邊。張綺接過盒子，在阿綠睜大的好奇的雙眼中，開啟了盒蓋。當中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折成雙飛燕的帛紙。伸手拿過這紙燕，只聽得&ldo;叮&rdo;的一聲，一粒老蓮子從燕腹掉了下來，滾落在几上。帛紙上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這麼大一個盒子，只有一隻雙飛燕，一粒蓮子。看到張綺斂了眉眼，嘴角掛起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點嘲諷，阿綠好奇地問道：&ldo;這是什麼？軒郎君為什麼送這個來？&rdo;張綺搖頭，她低低說道：&ldo;這不是九兄送的。&rdo;在阿綠不解的眼神中，她慢慢站了起來，輕輕說道：&ldo;它是蕭莫送的。&rdo;&ldo;蕭郎？這是什麼意思？&rdo;張綺回頭，她朝著阿綠笑了笑，輕細地說道：&ldo;蓮子&ldo;憐子也&rdo;，他送我一顆老蓮子，是告訴我，他憐愛我，願白頭偕老。那雙飛燕也是如此，他的意思是說，他雖是富貴人家，卻願與我像民間有情人那般，成為雙飛燕。&rdo;燕子擇窩時，不挑剔富貴與貧窮，民間相愛的男女，常以燕子作喻，願同雙飛。蕭莫這意思是告訴她，他隨不能給她榮華富貴，卻有一顆真摯的心吧？他還是想著，她放棄一切，與他一道雙宿雙飛，不圖名份與富貴的做個外室吧？阿綠扁了扁嘴，道：&ldo;這麼難懂。&rdo;&ldo;不難懂。&rdo;張綺低聲說道。是不難懂，至少講過學堂的姑子們都懂得。南北朝與漢不同，與後面的唐宋亦是不同，這個時代的文人墨客，相思男女，都愛用雙關的隱喻來表達心境。他們喜歡曲曲折折地抒發自己的情懷。那曲折越多，意思越隱晦細緻又精確，便越發為人稱道。低下頭，張綺把帛紙丟入炭爐。彼時還是春日，天氣中有著清寒，張綺的房中一直備著炭爐。紙入火中，騰地一聲火焰升起，轉眼便把那白亮乾淨的紙燒成了灰。阿綠在一側輕叫道：&ldo;這麼貴的紙，阿綺真浪費。&rdo;張綺嘴角扯了扯，低聲說道：&ldo;貴又如何？一捅便破，一燒便成灰，輕賤得很！&rdo;語氣中，終是濃濃的鬱怒。剛準備把那蓮子也扔進去。轉眼張綺想到，現在還是春天，這蓮子分明是去年存貨。現在自己弄沒了，萬一蕭莫問起，想找個替代的都沒有找處。便又順手扔給阿綠，道：&ldo;幫我收起。&rdo;&ldo;恩。&rdo;阿綠收好蓮子後，湊到張綺身後，還是好奇地問道：&ldo;阿綺，你剛才不是很開心嗎？&rdo;張綺回頭看向她，低聲道：&ldo;蕭莫被拒了婚事，這一轉眼便送我這個。他既是想安我的心，也是不死心。&rdo;雖然她已經知道，蕭莫不會輕易對她放手，可看到自己在假山洞裡，那一番眼淚和哭訴，根本沒有打動他，他還是想把自己變成他的外室，她就煩躁起來。在房中踱了一陣，張綺咬唇道：&ldo;外面明月剛好，阿綠，我們走走罷。&rdo;&ldo;好嘞。&rdo;外面確實明月剛好，今天正是十五，一輪圓月掛在天空，照得天地間一片透亮。走在月光下，春風吹來時，一股花香隨風而溢，讓人說不出的舒坦。走了一會，張綺心情明顯好轉。阿綠見狀，也咧開嘴歡笑起來。正在這時，一陣似有似無的笛聲幽幽而來。張綺側耳聽了聽，尋著那笛聲追去。那笛聲，是從張軒慣常待著的亭臺處傳來。此刻的亭臺上，站著四五個少年郎君，其中一個郎君手持玉笛，正對著明月吹奏。笛聲悠悠，春風蕩蕩，水波綿綿，這美景，真是華麗得讓人想落淚。一時之間，張綺竟是痴了去。阿綠沒有察覺到張綺的愁思，她碰了碰她，低聲說道：&ldo;阿綺奏的才叫好聽呢。阿綺，我們要不要過去？&rdo;確實，阿綺於琴棋書畫之道，比一般人有天賦都多。聽到阿綠的話，張綺從失神中清醒過來，她低低一笑，自嘲地說道：&ldo;是啊，我奏的可動聽多了……也許上天覺得，以我的外表，不做個傾倒眾生的伎子太可惜了？因此在我的記憶中，很多多東西都忘記了，這些東西的記憶，卻深入骨髓？&rdo;她的聲音很低很低，阿綠根本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