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駿馬衝入西城一處樹林中時,蘭陵王突然把馬匹一勒,停了下來。他摟緊張綺,揮鞭指著前方的樹林,低低說道:&ldo;阿綺,我幼時就喜歡來這裡。&rdo;他微笑道:&ldo;那時沒有阿綺陪我,我就一個人來。經常坐在樹林中,一坐便是一夜過去了。&rdo;他的聲音在春風中,明明輕鬆帶笑,卻有著一種說不盡的孤寂。張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著那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她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孤單的,瑟瑟縮縮的孩子。咬著唇,她小聲說道:&ldo;你也不易。&rdo;&ldo;駕‐‐&rdo;蘭陵王朝著馬腹揮了一鞭,令得坐騎再次衝出後,他在風中說道:&ldo;恩,那時沒有阿綺,日子不好過。&rdo;縱馬衝到樹林中,他放慢馬速。張綺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覺到兩側的樹林,黑壓壓的不知藏了多少可怕的怪物,便連忙把臉埋在他的懷中。蘭陵王低下頭來。看著有點害怕的張綺,他的目光閃了閃。低頭看著她,他低聲說道:&ldo;阿綺,你看看那邊。&rdo;張綺順著他的手勢看去。前方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深黑,哪裡有什麼東西?見她疑惑,蘭陵王低聲說道:&ldo;那一年我八歲,也是這個時候,我坐在那處山丘上……胡尚書家的小女兒胡儼秀那年十六歲,一直很跋扈的,那天晚上,我看到她被三個軍士拖到這裡,姦殺了。我一直看著,從頭看到尾,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rdo;在激得張綺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後,他低聲說道:&ldo;那時魏國還有餘孽。&rdo;說到這裡,他問道:&ldo;阿綺,你很冷?&rdo;當然很冷。任誰大半夜地給帶到這種地方,聽這種鬼故事,都會很冷。看著張綺顫個不停,他越發摟緊了她。溫柔地摩挲著她的秀髮,蘭陵王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星空,又說道:&ldo;齊國雖然立國也有一些年了,可魏國餘孽還在,再加上常年戰亂,流匪眾多,從鄴城到晉陽數百里間,經過的商旅,傾覆者十有八九。凡有婦人,不是被數十上百人輪死,便是被盜匪頭目抓起踐踏了。&rdo;望著張綺發白的小臉,他慢慢說道:&ldo;阿綺,你知道麼,從鄴城到建康,足有三千餘里路途,直是貫穿南北,齊周陳三國都要經過。沒有一千精銳相護,無人能護著你這樣的美人兒穿過那漫漫長途。&rdo;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想說的是,這一千精銳,蕭莫不會有,一般的權貴也不會有吧?見張綺冷得厲害,他手臂一揚,脫下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更加摟緊她,他一邊策馬繼續向前,一邊低聲問道:&ldo;阿綺,很冷麼?&rdo;張綺點了點頭,終於說道:&ldo;我們回去吧。&rdo;分割線&ldo;阿綺不想走了麼?&rdo;蘭陵王卻是一笑,他把手指放在唇邊,尖聲嘬叫起來。隨著他的叫聲,只聽得蹬蹬蹬,樹林中竟是跑出一匹小母馬來。在張綺睜大的雙眼中,蘭陵王抱著張綺跳下馬背,他把張綺放在那母馬的背上,抬頭看著她,咧開雪白的牙齒溫柔問道:&ldo;阿綺可會騎馬?&rdo;騎馬?好似會一點點……是了,前世她有北方一住十數年,是那時學會的。看懂了她的神色,蘭陵王低低一笑,眸光如星,&ldo;原來阿綺會啊,那很好呢。&rdo;張綺正準備問他為什麼很好時,突然間聽到他命令道:&ldo;坐好。&rdo;命令聲沉而有力,張綺剛下意識地坐好。突然間,蘭陵王抽出馬鞭,竟是對著馬屁股重重一擊&ldo;啪&rdo;的清脆一擊中,那母馬受痛,一聲長嘶後,竟是狂嘯著朝前衝去&ldo;啊‐‐&rdo;張綺尖叫一聲,連忙抱起了馬頸。饒是如此,那一下猛衝,也顛得她胃中一陣翻覆森森寒風也如刀子一般颳著她的臉,那馬背,更在急馳中顛覆起伏,每一下顛覆,都把她的身子高高拋起,再重重落下。不過下,張綺便感覺到自己的骨頭散了架,身子也歪了,整個人更呈下滑之勢。彷彿下一秒,她便會重重甩落在地,頭破血流,四肢不全。會騎馬只是記憶中的事,更何況她所謂的會騎馬,只不過是能坐在馬背上小溜一圈?這般在吃痛的烈馬上狂奔,她是想也沒有想過。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讓張綺覺得死亡和殘廢,離自己如此之近恐慌中,她只會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