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綺怔怔張唇,慢慢吞下了那湯匙藥水。便這樣,他一湯匙一湯匙地喂著,張綺一小口一小口地吞著。兩人都沒有說話。張綺一直在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的,她喃喃問道:&ldo;幾天了?&rdo;她問是莫名其妙,他卻聽得懂。垂著眸,他低聲回道:&ldo;一天。&rdo;他解釋道:&ldo;昨晚突厥人破的城,武威城破,才一天。&rdo;才一天?張綺怔怔轉頭看向武威城。那裡還是火焰沖天。這麼說來,自己只是被困半天,便被他救了。她還以為,過了好久好久……慢慢轉頭。張綺看向他。他的眼中,血絲密佈,臉頰削瘦得沒有幾兩ròu了。她又看向兩側,這是一片山坡,山坡上,散坐著百來個漢子。有好一些漢子,嘴裡還含著燒好的ròu。人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半天時間,他趕到武威城,一定很辛苦很辛苦吧。張綺睜大雙眼,慢慢側過頭去。感覺到她的神情不對,他放下藥碗,低低說道:&ldo;又不舒服了?&rdo;伸手在額頭上貼了貼,見感覺不出。他低下頭,以唇貼上她的額頭。隨著他的唇貼近。張綺哆嗦起來。他的聲音中有了點慌亂,&ldo;我們去找大夫!&rdo;他剛要抱起她,張綺扯住了他的衣袖。她低聲道:&ldo;我沒事,&rdo;見他不信,她綻顏一笑,&ldo;真的,我沒事,我好多了。&rdo;蘭陵王顯然還不信,他嚴肅地扳過她的臉,對著火光照了又照,還伸手在包著的傷口處按了幾下,道:&ldo;這金創藥。用的是給我自己準備的,藥也是在林中臨時尋得的。&rdo;他輕聲道:&ldo;你身子骨不如丈夫,千萬別撐著,有什麼不舒服,馬上告訴我。&rdo;張綺&ldo;恩&rdo;了一聲。她輕輕地問道:&ldo;長恭,你怎麼知道武威城出事了?&rdo;聽到她輕喚自己的名字。男人抱著她的雙手僵了僵,好一會,他才低聲回道:&ldo;我離開後,總覺得不妥,便又殺回來,在距此三百里的地方紮營。正好看到突厥人敗退,宇文護追擊一事。&rdo;張綺又&ldo;恩&rdo;了一聲。她還是全身虛軟,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張綺喃喃問道:&ldo;宇文邕逃了麼?&rdo;分割線聽她提到宇文邕,身後的男人再次一僵,好一會,他才啞聲道:&ldo;宇文邕是個聰明人,他走的方向是北方,估計快與宇文護部匯合了。&rdo;只有匯合了,他才能殺回來,才能一雪前恥,才能讓驕傲的宇文邕的生命中,不留下這麼重大的汙點。縱使,這場戰爭,他根本沒有cha手的機會。說到這裡,蘭陵王低低的聲音傳來,&ldo;他棄你而逃,你不恨他?&rdo;這麼關心於他,一點責怪怨恨也沒有麼?張綺閉上眼,好一會,她低低的,啞而無力的聲音,才輕輕傳來,&ldo;我只恨過你……&rdo;其他的人,她不會怨恨,不想怨恨,也沒有資格怨恨。在張綺看來,她與宇文邕本就是普通的合作關係。她想,如他們這種心中有著極度的不安,時刻都在盤算權衡著利益得失的人,做夫妻遠不如做朋友更長久,更關係牢靠。也因此,在張綺看來,在生死關頭,宇文邕棄她不顧,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只有五個字,卻令得他的呼吸陡然一窒。好一會,她聽到他啞聲說道:&ldo;對不起。&rdo;他低低地說道:&ldo;以往,是我愚了。&rdo;張綺沒有回答。他低下頭來。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把她的小臉襯得紅通通的。她雙目閉得緊緊的,呼吸細細,竟是睡著了。他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按了按,還有點燙。……受了外傷,這燒不退,便有性命之虞。想到這裡,他喉結滾動了下。小心地伸出手,把她在懷中換了一個姿勢後,他倚著樹幹尋思起來。武威城本來有大夫的,不過那些大夫在亂兵當中,不是被殺了,便是逃了。他令人尋了半天,也沒有尋到一個。因突厥人破了武威城,這附近都是兵荒馬亂的,要找大夫,也沒有個地方找去。要不是他的坐騎騎袋裡,習慣性地放有最好的金創藥,她這一次,他不敢想下去。尋思中,他把她又摟緊了些。明明是夏天的風,吹在人的身上,卻恁地透著刺骨的寒。每次感覺到她在睡夢中叩叩的牙齒相擊。他便又摟緊一些。可隨著他的動作,她便會掙兩掙,無奈何,他又急急放鬆。